王怡:趙紫陽之死

王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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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月5日訊】一枚擦身而過的魚雷

趙紫陽先生的死亡。不是一個瞬間,而是一個事件。一個從去年冬天開始,可能持續至今年清明,並可能與今年的“六四”紀念相粘連的政治事件。甚而至於,作為一個附時間的、一定會發生的事件,“趙紫陽之死”早在數年之前就開始了,人們預訂、預期或預購了這一事件。因為人們早就知道,被軟禁的趙先生將對中國政治現實發生的最後一次影響,就是他的死亡。

其實,多年來我們都在等待這一事實。這個等待對趙紫陽來講是殘酷的,因為它具有一種將趙紫陽先生非人化的傾向。但這不能怪民眾的政治功利心,這是一個黨治國家注定的悲劇。從正面說,一個極權主義政治中的領袖,連死都能影響國家的命運,更何況他活蹦亂跳、搔首弄姿的時候。從負面說,一個黨國領袖,連他的死都不屬於他自己,而是一種公共物品。即便是被軟禁的異端領袖如趙紫陽,亦是如此。

縱觀兩千年國史,甚至從未有一個人的死,像趙紫陽這樣,在多年之前就被朝野內外賦予如此多、如此漫長的政治期待、設想和顧慮。我至少在5年前,已聽見有朋友討論 “趙紫陽之死”這一政治期貨的行情。十幾年來,隨著趙紫陽身體健康狀況的零星消息逐年增多,關心中國政治前途的人們,都懷著一種善意,一希望趙先生爭氣,壽比南山,不要死在江澤民等人的前面。二希望趙先生能死在一個最恰當、最有希望的時刻,足以成為大陸政治轉型的一個契機。人們的想法的確是功利的,就是希望積累在趙紫陽身上潛在的政治資源和品牌,不要泥牛入海、白白浪費。人們的想法也是奢侈的,希望“趙紫陽之死”這5個字發生核聚變,成為推動政治改革的原子彈,就像當年周恩來、胡耀邦等人的死亡事件一樣。

這種期待本身,就是極權主義政治的一種循環產物。人們不敢期待一個活著的戈爾巴喬夫,於是轉而期待一個死掉的戈爾巴喬夫。意識形態統治的特徵之一就是死人統治活人,儒家的傳統亦是如此,所以人們等著趙紫陽的死,因為只有死亡才能將趙紫陽的政治力量釋放出來,只有當趙紫陽進入先賢祠,“入土為大”,才可能脫離被軟禁的邊緣化地位,重新高於一切活著的黨國領袖。也使“趙紫陽”三個字成為當政者腦門上的一句咒語,或一台龍頭鍘。

極有可能,這也是趙家甚至趙紫陽本人的一種期許。因為在這種政治下,除了死,你已沒有別的武器,沒有別的翻身仗可打。它給一部分對中國政治前途持悲觀立場的人,帶來一種頹廢中的積極姿態。人們這樣想,在可預料的未來,至少有一件事是可以期待的,至少有一個機會是肯定要來的,那就是“趙紫陽之死”。

但這種炒股式的期待心理,卻顯得如此沉重、悲哀和缺乏可操作性。它只能使期待者和被期待者都勉為其難。“死亡政治學”有可能是一種機會,但更有可能是一種陰影和負擔。“趙紫陽之死”可能是一枚原子彈,但更有可能只是一枚與我們擦身而過的魚雷。

一樁世界性的醜聞

“六四”其實由兩部分構成,一是廣場上的民主運動,一是中南海內的政變。與前者相連的是趙的開明,它使趙紫陽的個人歷史巔峰定格在他現身廣場的一刻。而與後者相連的則是趙的柔順。僅僅因他的推枰認輸,才使一場顛覆最高權力的政變獲得了表面上的合法性,使中共的政統不至於斷裂。因此趙紫陽之死也有兩重反應可看,一看民間社會對89民運及80年代趙紫陽推動經濟與政治改革的悼念。二看憑“六四”政變得以延續的中共現政權,對前總書記趙紫陽之死的應對。

在前者,幾可肯定,盡管海內外紀念趙紫陽的活動正方興未艾,但“趙紫陽之死”作為一個事件,已經與中國的政治改革擦身而過。這一事先張揚的政治期貨已經被迫以現貨平倉。他早不該、晚不該,不該死在這個極權主義強勢回潮的冬天。死在胡錦濤政權坐穩江山、政治改革遙遙無期的當口,死在一個風聲鶴唳的、政治案件的高發期。往前說,2003年的SARS和孫志剛案件期間,2004年的“六四”十五周年紀念和中共四中全會交權期間,都是升值空間巨大的時機。只有在那種社會氛圍和雙頭政治的罅縫中,才可能在較廣泛的民眾中喚起15年前的記憶,把趙紫陽的道義資源和維護民權的當前動機,天衣無縫的勾連起來。往後說,留得青山在,機會就更多了。可惜天不遂人願。

除開時機問題,“趙紫陽之死”的政治與道義感召力,也不可能超過“六四”本身,甚至超不過“天安門母親”或蔣彥永醫生。事實上,趙紫陽之死是一個時代的終結,而不是一個時代的起點。他的去世,標誌著大陸改革時代的終結,黨內開明派勢力的終結,也標誌著 “死亡政治學”的不復存在。仔細觀察近日來紀念趙紫陽的活動,其主體主要是海外流亡群體和國內邊緣化的89一代。換句話說是政治存量的哀思,不是政治增量的發難。因為趙的思想格局,及其在整體立場上對中共的依附與柔順,使其不可能得到當前自由知識分子主流和民間維權勢力的、更廣泛的認同。甚至包括像我這樣懷著“六四”情結的年輕一代知識分子,都並無“趙紫陽情結”可言。因此期望“趙紫陽之死”帶來類似1989年的政治改革浪潮,只是一種過分樂觀的奢望。

但在後者,竊以為只要“趙紫陽之死”發生在尚未解除對他的軟禁之前,他的死都將對中共現政權構成沉重的打擊。只要趙紫陽還活著──無論以什麼樣的方式,中共就避免了對趙紫陽的評價和對他所代表的道義資源的最後表態。只要他活著,中共就在理論上保留著為他“平反”的可能性,保留著和解的餘地。從這個意義上說,中共不怕他活,就怕他死。活著是一種敷衍,是一種維持,是相安無事。而死則是一種決絕,也是另一種形式的撕破臉皮。所謂蓋棺定論,死的意思就是把對手逼往下定論的死角。

死亡,把趙紫陽的道義資源,轉化為中共的道義壓力。也使趙紫陽15年來被軟禁的個人命運獲得了一個最尖銳的表達。在21世紀的今天,在改革開放已近三十年,中共亦標榜人權、法治多年之後的今天,中共唯一一個在世的前總書記竟然被軟禁致死。從這個意義上講,趙先生死在被軟禁當中,他的死,已給共產黨帶來了又一次洗刷不掉的恥辱。直到今天,中共仍能把自己的前總書記軟禁致死。這使“趙紫陽之死”成為一樁世界性的醜聞,成為這個國家最悲哀、最寒心的政治事件,也成為自“六四”之後中共合法性資源面臨的再一次摧毀性的傷害。它足以使中共對自身統治的任何粉飾之辭不攻自破,足以使本年度的人權狀況落在及格線以下。

趙紫陽用自己的死亡,最有說服力的向世界表明,在今天做一個中國人的政治命運和全部悲哀。就像當年的劉少奇。再沒有一個人有足夠的信心,認為自己在共產黨的統治下,一定能比趙紫陽活得更安全、更幸福、更有尊嚴。在一個連父兄都能殺害的兇手面前,一個陌生人怎麼可能還有安全感。

目前“趙紫陽之死”在官方引起的嚴厲措施,也超過了民間的動彈。如各主要城市都在17日當天採取了警戒措施,除了新聞、網站各方面的常規控制之外,從趙紫陽去世前數天,大陸各地的公安、國安系統就開始對大量異議人士採取各種限制和騷擾,甚至主動和一些活躍的知識分子接觸談話,了解民間動態。現在回過頭來看,入冬以來左翼意識形態的蠢動,包括捉放“三君子”事件在內的一系列政治案件,甚至數次謠傳趙紫陽去世的消息,都不排除是中共化解今冬 “趙紫陽之死”的一次全盤謀劃。

面對這一鋪,竊以為大陸民間最理性的態度不是奢望伺機而動,赤膊上陣。能把中共的這一恥辱彰顯出來,低調的把這一事件持續下去,在趙紫陽之死對中共的政治傷害上再撒一把鹽,那就是民間的勝利。這一事件的關鍵,不是我們非要表態,而是要逼著中共表態。譬如中共是一家銀行,這正是擠兌的時候。

2005-1-21

──轉自《爭鳴》雜誌2005年2月號(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不代表大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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