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銀波:再見,我的公元2005年

楊銀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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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1月3日訊】21世紀10年代,已去了一半的光陰。當零點清脆而響亮的鐘聲響起,我與這世界上的萬事萬物都將進入一個新的時刻。在這一刻,我向貧窮祈禱,祈禱它的逃亡;我向罪惡祈禱,祈禱它的自知;我向黑暗祈禱,祈禱它的自燃。這里已是如此寒冷的空氣—不止空氣,就連社會、人以及維系著這里的基本平衡的制度,都顯得頗為寒冷。面對著必須說再見的2005年,我有著太多的激動,也有著太多的遺憾。

這一年,我們一起成長,一起遭遇痛苦,一起體會激越,我們怎能說得出「再見」?想著那些親人、朋友,想著已來過、又去過的無怨無悔的我的愛,想著那些在電郵、電話、手機里的叮囑、關懷,想著我此時此刻正在面對的同胞們鋪天蓋地的貧困現實,實在地說,我已找不到什麼準確的語言來向這所有的一切告別。我深深地留念著我所接觸到的一切美好,它包括正義、真誠、寬容、理解和坦蕩。在這一年,我被無數次地感動,有的是傷感,有的是喜悅,有的是震撼,有的是成功……。

獨坐在家鄉的山頂上,望著眼前的一切,回憶著已經流逝的過去,我止不住深深嘆息。我記得,那時的家鄉到處是不平坦的路,到處是如同森林一般的綠色,我在這里從爬路開始,漸漸長大,而後遠赴他鄉。我懷念那些時光,既辛酸又幸福。我不能忘記小時候站在攤位的饅頭蒸籠前,望著熱騰騰的饅頭口水吞了又吞的苦澀;我不能忘記在湖南自修大學餓了好幾天的肚子,把手伸下去撿水溝里的饅頭的窘迫;我不能忘記在廣東第一次看見我母親孱弱的身體時,走進她陰暗潮濕的民工宿舍時的恥辱。

在我的生命里,有著太多的「不能忘」和「忘不了」。諸多烙印,猶如一個個胎記,讓我從外到內都找得到標志,是這些記憶伴隨著我的成長。不解的人總是不知道為什麼我會走上這條道路,但我自己心里最清楚我的歷史,它的光明與黑暗,它的壓抑與舒展,還有我的惰性、我的執著、我的堅決、我的脆弱……。時間一刻也不停留,它走得那麼匆忙,等到我再回首時,已感覺那是如此悠遠的舊事。再回首啊,再回首,我已淚眼朦朧。它如同一首歌,也許除了我之外,沒有人能走進這歌中來,它的氣息、旋律、節奏、音準都是只有我才知道的另一個世界。我就活在這樣一個世界里,如今正靜靜地回味著遺失的一切。

2005年,我仍然在不斷地調查、走訪、吶喊、呼吁。在電臺,在報刊,在網絡,在周遭,我的聲音、我的文字、我的雙手、我的雙腳、我的目光,傾注的大都是這個國家最無力的那一群人。這一年,走向法院、政府的交通道路已使我厭倦,卻又不得不面對。我坦誠相待所有的人和事。我所知道和了解的對象,沒有一般人想象中那麼簡單,所以我常對周圍的人說,看事情不能看表面,做事情更應穩打穩扎,求於實際,方能橫下心去。這一年,我的幾個朋友去世了,有老的,也有年輕的,有必須被歷史記住的,也有默默無聞地進入另一個世界的。我的聲音他們已經聽不到了,他們走得太遠,我懷念他們,愿他們的在天之靈能夠繼續那些未盡的事業,並希望他們所遺留下來的遺憾與憤怒能被活著的我們彌補和解決。

我把我曾經歷過的那些場合、那些人,都幾乎重新尋訪了一遍。有的已經找不到了,有的已經變得太多。我遇到了許多的「閏土」,他們游移著飄忽的目光,一臉的尷尬、無奈和沉默。關於未來,關於這個社會的狀態,他們一臉茫然。那些曾是如此自信的人,如今竟也低垂著高貴的頭顱。貧窮、負擔、生存的艱辛,使他們眼光渾濁,看不到方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有的老人拿著整整八年也未了結的案件找到了我,他們的過去曾是那麼富足和堅強,如今也在現實的壓迫中深深無奈。生存啊生存,一個多麼實際的課題,擺在這里的每個人面前,似乎人人都已垂頭喪氣。為什麼偏偏沒有激情,卻盡是那無止境的埋怨呢?啊,2005年,面對無助的人們,我真是一言難盡。

有的朋友走得太遠,十年以後也不一定能見得到面。有的朋友太過冤枉,還在監獄里、看守所里痛訴。然而,我其實是應當感謝上蒼的,它把這一個又一個最優秀的人都介紹到了我的生涯里,今後的道路平坦也好坎坷也好,我始終有那麼多顆優秀的心臟相伴著,已不覺得什麼孤單了。在這一年,我一次又一次地省思著別人也許一輩子都未省思過的問題,有時我深深沉默,把自己放置於一個絕對安靜的空間,一坐就是十多個小時,紋絲不動。我記得當年在故鄉家中的樹林里,我也曾這樣獨坐著,讓紊亂的思緒得到整理,讓不安和浮躁的心得以平靜,在鞭策外界的同時也清理自己的內心世界,深刻地反悟自己的劣根。我知道我的聲音乃是一輩子的事業,對於這個事業,我要用一生的奮鬥去完成,為此我要讓自己首先健康起來。

這一年,我的一些多年堅持反腐敗的朋友廣獲民心,執掌行政,如今實績頗佳,令人欣慰。他們多年以來嘗試過種種途徑,或因信息的缺失,或因資金的艱危,或因民眾的分離,或因強權的壓迫,或因自身的功利,屢戰屢敗,又屢敗屢戰。他們由先前的針對某一個人,到針對某一勢力,直至針對某一制度,在不斷的失敗、懊惱、憤怒和痛苦中漸漸地找到了方法,訓練了真正的草根民主意識。他們為了權力,也曾經無數次地勾心斗角、窩里相殘,但又因民眾的普遍成熟,最後在坦誠、踏實的行動路線之中找到了符合大眾利益的道路。然而,至今他們也仍然徘徊在強權和民意之間,徘徊在法律與利益之間,徘徊在情感與能力之間。為了今後更長遠的前途,他們猶如一個個小學生一般,重新學習,絲絲白發漸多,但路也走得更為堅定。

這一年,我的母親病重,差點離開人世。是及時的治療,是相識或者不相識的人們給予支持、幫助、關懷和問候,才使之幸免於難。有牧師、基督徒為母親禱告,有親人、朋友、老鄉為母親祝福,有太多太多的安慰和扶助讓母親感受到她這一輩子從來都沒有感受過的熱情,有鮮花,有掌聲,有鼓勵,有深切的探望,有發自肺腑的垂詢……。這樣一個平凡而偉大的女人,經歷了坎坎坷坷,一生之中沒有得到過什麼真正的幸福,為了持家,為了能夠繼續生存下去,她不顧一切地付出。無數個烈日酷暑,無數個寒冬臘月,她奔波在驕陽、風雨和迷霧中。她把自己的一切寄托給自己的雙手雙腳,踏踏實實地完成她所必須要完成的事情。難以承受時,她承受住了,支撐了下去;略有收獲時,她會欣慰地微笑,然後又深深地埋下頭去,苦苦實干。她所帶給我的教育,超過這世界上所有的圣賢名師。

這一年,我與早已深愛的人相愛,又與已經愛過的人分開。沒有拖泥帶水,只有痛快淋漓的大愛—我已知足了。當那個注定要到來的清晨到來,當那列開往北方的火車啟動,我駐立在暖暖的陽光下,帶著些許失意和留戀,開始了新的人生。與許多普通人一樣,我們走在愛與痛的邊緣,深感造物弄人。在歡笑與失落中,在溫馨與無奈中,我們走過了一段愛過、痛過、也麻木過的旅程。在這個青春時代,在那些一起走過的日子里,我勤奮地勉勵自己的熱血,讓生命的火花在最短的時間之內爆發,並升騰著、蔓延著。高度的理想主義,使我對於眼前的一切隨意到了一般人隨意不起的地步。我熱愛生活,珍惜人生,在這已經進入歷史檔案的故事中,我仍然能夠在深夜里回味起已經消失的浪漫和狂熱。這兩個青年,一邊面對著紛繁的世事,喝著被掙扎的命運煮沸的肉湯,我們束手無策,深感卑微和渺小;一邊面對著難以割舍又應當割舍的痛苦和貪戀,當回憶往事時,或是保存許多辛酸的浪漫,或是忘卻許多激動的悲哀。

這一年,我發動為貧窮的求學孩子捐款,發動為災民、殘疾人、孤寡老人以及被疾病打擊到了危險極限的貧困家庭捐款,發動為家鄉的「社社路」—新岸路—捐款。我一點一滴地做起,不敢有絲毫的放鬆。雖然這當中免不了猜疑、中傷,但我用我的堅持和實在的數據、圖片證明了那些真相;雖然結果離我想象的目標相差太多,但就雪中送炭、臨危前行而言,我認為我做到了,沒有辜負大家的期望。我所能夠做的,與理想不是一回事,可我還是那樣地去做了,用無數個通宵,用穿梭於泥濘山路中的桶靴鞋,用遮擋寒風冷雨的雨傘,用我的二手筆記本電腦,用我的相機和具備錄音功能的MP3,我一點一點地抓住真相,並記錄備案,公告世界。我還要做下去,並堅信會有更多人理解這樣做的意義和目的。在一個死水一團的亂世之中,我要讓人們找到激情,找到對生活和生存的信念。沒有什麼可以阻擋得了我,除非是我自己在內心放棄。

這一年,我有了屬於自己的房屋—「自由樓」。父母奮鬥了將近13年,我奮鬥了將近三年。居住權,對於貧窮的人們而言,是一件多麼沉重的事情。家鄉的諸多房屋倒的倒、垮的垮、爛的爛,裂縫、下陷、大鑿隨處可見,就連我自己的三間瓦房、一間草房也成了岌岌可危的危房。想當年,這建於1967年的房屋,是我們用許多個幾乎不吃肉的年頭才掙出來的,為了還清那區區1000元的購房款,沒錢賺的莊稼不能再干了,逼著外出打工,直至今日。今天,我為我的新房屋取名為 「自由樓」,其原因很簡單,那就是要告訴人們「自由」對於我們來說是怎樣的沉重。掛在大門上方的「自由樓」牌匾,紅色的字,黃色的底,那意味著:在黃皮膚的中國人身上,「自由」意味著血汗!盡管我欠債近三萬元,但我還是把「自由樓」建了起來—在我年僅22歲的時候建了起來。在這樣欠債的情況下,我仍然繼續調查、走訪,仍然拿出自己的微薄稿酬來捐助弱者,我的目的就是要高倡公益風度與熱血。

這一年,歲月的流逝、生活的壓力、國家的災難沒有沖擊掉我的信心,即使我已有很多次疲倦了、無力了,然而我還是最終站了起來,並繼續走了下去。這一年,我終於明白,是應當由我這種人來承擔災難的;我越來越明白,既然有那麼多的犧牲,可為什麼總是還有人前赴後繼;我越來越清醒地知道,在這個國家最需要的是哪一種人,而恰恰就是這一種人,他們已經越來越蓬勃地浮現了出來。這一年,我更加堅定地支持信仰的力量,在這片到處都被鮮血染紅過的土地上,信仰正在漸漸散開,它既是恩賜,也是永恒。

我沒有白活公元2005年,每一日每一夜我都在盡量充實地活著。我深深地感激上蒼,不管它給我帶來了多少鮮血、眼淚和汗水,可它還是讓這一切源源不斷地流入了我的心中,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地流了進來,使我百感交集,使我不再把生命當作黑色和白色,而是當作五彩繽紛的酸甜苦辣。公元2005年,我靜靜地體會人生,激烈地參與社會。公元2005年,我把這一顆紅得發光的心臟交給那些苦難,默默地承受著,讓這世界多些希望,讓中國人多些尊嚴!

--原載《議報》第231期(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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