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親的兩個女人(上)

趙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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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5月18日訊】對於今天的年輕人來說,「土改」、「文革」也許不過是個名詞而已,對於在那個的年代中受益的人,那也許是他們一生中可遇而不可求的政治機會,對於旁觀者,也許他只是一段發了霉的回憶,而對於她們,也只有對於她們,那才是一個不可磨滅的烙印。那個動盪的年代奪走了他們很多東西,比如燦爛的青春年華,受教育的權利,自由戀愛的權利,自由選擇配偶的權利等等,他們一生都因此而倍受折磨,至到現在,還是如此。

故事大概要從30年前說起,那時她們兩家都被定為了地主,她們的哥哥都因此娶不到老婆,於是有媒婆幫她們想了一個辦法:換親。

王瑛(化名)今年52歲,家中有兄妹兩個。她在上小學三年級時被強制退學,開始種地,23歲結婚,比她的丈夫小12歲。據說,當年男方是有意隱瞞了歲數,一直到要拿結婚證時她看了男方的身份證才知道男方的真實年齡,然後她哭著跑回了家,後來又經人說和才結了婚。沒有玫瑰、沒有香檳和巧克力,更沒有海誓山盟。在城裡人的眼裡,她們沒有文化、愚昧,她們沒有愛情也會跟別人結婚。她們這樣做,只是出於最本能的對生存的要求。在我看來,她們卻是那麼淳樸,那麼踏實,那麼真實地演繹著生活。

他們有兩個孩子。結婚30年,兩個人相濡以沫,沒日沒夜地在地裡掙生活,就是為了兩個孩子成家立業。他們在自己的七畝地裡輪番種了小麥、玉米、黃豆、白菜和蔥。北方的物價很低,以此時此地的物價論,小麥磨成麵粉後是0.9元每斤,玉米0.5元每斤,黃豆1.2元每斤,白菜12斤每元,蔥六斤每元。地裡收成的果實回來後要留一部分給自己吃,花六分錢的加工費就可以把一斤玉米加工成玉米面,他們的主食就是這種玉米粉做的窩頭或貼的餑餑。直徑70厘米的大鍋,上面放了窩頭,底下放上大概一小碗米再放半鍋水就是稀飯了。這還是好的。更多的時候,他們是吃玉米面熬成的粥。菜都是自己地裡收下來的蘿蔔、白菜。蘿蔔可以醃製成鹹菜,也可以蒸著吃。白菜是放了粉條(因為壓碎而減價賣的便宜粉條)一起熬著吃。他們很少去市場買其他青菜,更不用說吃肉了。只有過年、過節時,親戚朋友都到家裡來做客了,才用大鍋燉些肉,蒸些饅頭來吃。在這裡,白面是細糧,是不能每天都吃的。至於米飯,基本上吃不到。一家人穿的衣服都是親戚朋友給的,從來不買新衣服穿。兩個孩子也是非常聽話。周圍的小賣部都說「從來沒有掙過他家的錢」。就是這樣的生活水平,他們每年的收入除去生活費用也只能有1,000左右。經過20多年的拼命奮鬥,終於,他們蓋起了四間瓦房,給兩個兒子都討了老婆。眼看著日子一天天有了起色,丈夫卻在去外地趕集賣蔥的途中被撞死了。

很多次,我聽著她一邊哭一邊含糊不清地說著以前的故事……

90年她家裡養了二頭大母豬,每天早上她都要早起餵豬,然後再做飯,吃了飯再和丈夫一起下地。從地裡回來還要餵豬、做飯。這些都只有她一個人做。母豬快下小豬時她就搬到又髒又臭的豬圈裡跟豬一起住,一直到生下小豬12天後才能離開。一般來說,他們要計算著讓母豬在冬天裡生下小豬,因為地裡的活忙,到農閒時才好養小豬。王瑛一個人在一面敞開的豬圈裡搭一塊板就當床了。她要把剛生下的小豬放在柳條筐裡,等它們餓了的時候再一個個放到母豬身邊餵奶,小豬吃飽了再拿開。這樣做是因為母豬剛生下小豬,身體很虛弱,自己挪動不了,小豬又很小,很容易在餵奶時被壓死。要等過了12天,小豬強壯一些了才能離開。豬圈前面高1.3米,後面高0.6米,人在裡面站都站不直。母豬喜歡在喂完奶後刨土,狹小的豬圈會像刮起沙塵暴一樣,王瑛要把被子蒙的緊緊的,即使這樣,第二天還是會像被埋在了土裡。

92年冬天,天氣特別冷,立冬時氣溫就降到了零度以下。地裡的白菜還沒運回來,如果再不運就要全凍了,凍了的白菜只能扔。他們要運回來還要有車。當時他家只有一輛小驢拉的小車,要把菜運回來,恐怕一夜也運不完。於是他們用了農村的土辦法,先把菜存放在地裡,第二天再運。她們一家人到地裡把白菜砍下來,根朝裡在地上擺成一圈,上面再逐層縮小成一個圓錐形,天上還是下著雪,地上已經結出了一層冰,手腳都凍的很疼,那天,他們一直幹到晚上10點多才回來,雙腳失去知覺,手不能屈伸。

96年過年時,她去離她家不遠的鎮上趕集。她丈夫的妹妹住在那裡,集上給她買了一件黃色的外衣,那是她穿過的唯一一件新衣服,直到現在她還穿著。在他們看來,新衣服要很節省地穿,是要在有事出差、趕集或需要去別人的婚禮隨禮時才能穿的,所以現在衣服還沒穿破。她還能清楚地說出買那件衣服的時間和花了多少錢。

97年她第一次騎車去賣蔥,車後面有兩個大筐,她騎車走了不到200米就摔了兩、三個跤。最後是她丈夫扶著車子她才騎上,可是上去就下不來了,騎到集市就讓車摔倒在沒人的地方。那以後再去比較遠的村子趕集賣蔥他們就用驢車了,比起自己蹬車當然是要省些力氣了。但需要在深夜1點時起來喂草料和水,準備裝車,在凌晨3點時出發,不然市場上就沒有地方給他們了。

99、00年他們的兩個兒子相繼結婚,給他們半輩子的積蓄「淨了鍋兒」,也終於了卻了他們20幾年的心願。可是家裡多了兩個新進門的兒媳婦,就不像以前那麼平靜了,這個幾十年的老家主從此也改了幾十年不變的門風。他們老了,兒子到了他們當年的歲數,不相識的姑娘進了他們的家,當年和他們一起下地勞動的公公也要人端屎端尿地伺候了,家庭的人員結構發生了極大的變化,他們分家了。世上的事往往就是這樣,心裡想的是一個樣,現實卻是另一個模樣。

2004年,一天晚上,身體一直不好的丈夫突然吐血了,血一直噴到床對面的牆上,王瑛嚇得一時沒了注意。他給遠在幾十里之外的在城裡打工的兒子打電話。那時已到深夜,兒子趕不回來,她只好自己送丈夫去了村衛生所。村裡的醫生說讓他去城裡的大醫院看看,她丈夫不讓,說怕路途太遠,路上的顛簸會加重病情。其實他是怕到了大醫院花不起那份錢,他估算著不用說吃藥治病,恐怕連檢查的錢都花不起。最後,就在本村衛生所打了一針止血針。王瑛心裡明白,丈夫一直有胃病,又有美尼爾綜合症,平時吃的那些廉價藥不過就是自己哄自己的東西,根本是治不了病的,再加上長期勞累過度形成的慢性病,即使熬過這一關也不會很長壽。她經常一邊想著丈夫會比她死得早,沒有丈夫一個人的生活該怎麼過,一邊想家裡兩房個性照章的兒媳婦不會對她太孝順。想到這些時就是不住地掉淚,但這樣的眼淚感動只是自己,卻沒有感動上天,老天爺還是早早地招走了她的丈夫,且比她想像得還早。

2005年,因為賣地裡的蔥已出過車禍,所幸沒有出人命大事。他們都下決心今年的蔥賣完,以後不再種了。就在賣最後一車蔥的途中丈夫被一輛從後面開過來的卡車撞死了。肇事車逃逸,他們的上訪和自己的調查都沒有結果,至到現在也沒找到肇事司機。丈夫死前忙著地裡的活都沒顧得上去理髮店理一下頭髮。死後她對侄子說:「給你舅舅理個頭髮吧」。侄子滿口應承,但死者傷在腦後根本沒法下剪子。

王瑛經常念叨丈夫沒過上一天好日子,死前才給自己和兒子的57畝棉花地耕了,施了肥,死時手裡還拿著趕驢的鞭子。他的靈棚上沒有寫像一般人家常用的「駕鶴西行」而是用了「勤勞一生」。她經常想去看看丈夫,陪他說說話,聊聊家裡的事,訴訴苦處。丈夫的墳在人家
的玉米地裡,她怕人家說她藉機偷玉米。農村人把臉面看的比什麼都重要,所以她常常強忍著悲傷到自己家的棉花地裡哭去。

現在,她一個人再也種不了地了,大隊分給她的地她想著給別人種,今年大隊說取消農業稅了,他以前包的地要退回去,只分給她幾畝口糧地,而且是好地和壞地分在兩處,還規定只能自己種,不能給別人。她很無奈地跟我說,「只能明年還種吧」。幾十年的勞累在她身
上刻下了太多的印記:頸椎病,晚上手腳經常麻木;肩周炎,手臂不能垂直向上;靜脈曲張,雙腿上起起伏伏的有許多青色外鼓的血管,雙腿浮腫。手關節活動不靈敏,她掰著手指給我看,手指彎曲後不能自己伸直,伸直後又不能彎曲。這樣的身體,又沒了丈夫的幫助,我不知道她的口糧地要怎樣艱難地種下去,也難預測這樣的更艱難的環境還會給她增加多少病痛。她們並沒有存下很多錢,現在她已經到了各種潛伏病症陸續發作的時期,面對現在醫院高昂的醫藥費,她對未來十分擔憂。

首發《民主論壇》(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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