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无法假造一个蓝天

钟烁

更新 2001-02-02 1:56 AM

天是什么颜色的？某作家说：“我们的儿时，无论是在江南还是北国，都有过这样绝非夸张的感觉：蓝天正美呀！”。歌中则唱道：“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蓝蓝的天上白云跑”……。

而今天北京的小学生说：“天是灰色的”。

蓝天青水，紫禁城的红墙绿瓦，这是先朝立都北京的基调。而今，天是灰色的，北京的城市规划师们将北京的基调也选为灰色。

灰色，也是北京环境污染的基本色，水荒、沙暴、空气污染。全世界有７个大气污染最严重的大城市，中国占两个，北京是其一，另一个是沈阳（参见国家环保局环境与经济政策研究所赵毅红“全国大气污染估算”，收在张坤主编《环境和可持续发展》，气象出版社，北京，１９９８年，第１１８页）。据报导，北京市从１９９８年１１月开始，空气质量持续达到四级，１２月１１日至１７日甚至达到五级（中国空气质量评价分五级，一级最好，五级最次）。北京居民问：什么时候我们能够放心地呼吸？

不久前笔者看到一条好消息，兴奋了几天。２０００年底，北京政府发布公告，截至２００年１１月２６日，北京市空气质量三级及好于三级的天数达到３０９天，占全年总天数的８４％；二级及好于二级的天数达到１６５天，占全年总天数的４５％。提前实现国务院批复的《北京市环境污染防治目标和对策》中２０００年大气环境质量预期目标。

首先为北京市民感到高兴，从发表的数据来看，北京的空气质量已经相当不错了，可以和德国的一些大城市相比，北京的老百姓尽管可以放心地呼吸，北京的小学生又可以看到蔚蓝的天空了。

其次是为北京市政府治理空气污染的神速感到惊讶。从９８年底到２０００年，在短短的两年时间内，把全世界大气污染最严重的北京市治理成这个样子，成为中国空气质量最好的城市之一，功不可没。虽然说北京市委书记贾庆林在厦门远华事件中有贪污受贿的罪行，同时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但是他在治理北京大气污染问题方面却是不可多得天才。西方国家一些大城市的大气污染问题，虽说现在比过去缓和了好多，但是那都是通过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努力，经过几任市长之手才有所奏效的。可见贾庆林要比他们高明得多。要是让贾庆林这样的人才去坐牢，岂不可惜。特别是当年有人提出首都钢铁厂是北京大气污染和水荒的罪魁祸首，贾庆林说，他既要首都又要首钢，那气魄，真该向世界著名的环境保护基金会——ＧＯＬＤＭＡＮＮ基金会建议，给予贾庆林环境保护基金会奖。

最后我为北京奥运会申办委员会感到高兴，北京申办２００８年奥运会，环境问题，特别是空气污染问题是最大的障碍，如果对申办奥运会有生杀之权的那几个委员们知道北京市空气质量为四级和五级，他们怎会不把票投给北京的？北京市政府的这个大气环境公告实在太及时了。

又过几日，看到《光明日报》的一篇报导，国家环境保护总局负责人向新闻界透露：为了达到奥运会申办条件，北京市到２００２年将投资４００多亿元人民币治理空气污染等环境问题；２００２年以后，按每年增加１００亿元的投资力度，解决北京的环境污染。到２００８年，中国共投资１０００亿元，到那时北京的空气质量一定能够达到国家规定的质量标准，这个标准与国际标准大体一致，届时达到世界卫生组织的标准没有问题。那时，北京的空气质量不会比巴黎差多少了。

国家环境保护总局负责人向新闻界透露的消息，实在是画蛇添足之举。第一，透露了投资１０００亿治理北京的大气污染问题，其目的是为了申办奥运会，治理大气污染问题的目标不明确。第二，透露了要到２００８年，北京的空气质量还比巴黎差一些，这样在申办奥运会上，北京先输巴黎一着。第三，前些日子北京市发布的空气质量报告不属实。如果２０００年北京市空气质量正如报导的那么好，三级及好于三级的天数达到３０９天，占全年总天数的８４％；二级及好于二级的天数达到了１６５天，占全年总天数的４５％，国家环境保护总局就没有必要再投放１０００亿元，用于改善北京的空气质量。因为即使花了这巨额投资，２００８年北京的空气质量也不会比２０００年更好一些。

再读北京政府的空气质量报导，发现里面有可疑之点︰

首先，２００年１月１日至２００年１１月２６日，共３３１天，三级及好于三级的天数达到３０９天，其余的２２天空气质量为四级或五级。今年春天，中国出现了十余次大风沙暴，每次持续数日，北京人叫苦连天，在北京都能感受到什么叫沙漠的味道。风沙暴后，朱容基立即视察了内蒙古，可见２０００年风沙暴危害严重，持续时间长，才引起中央领导人重视。大气中悬浮粒子的含量、大气的能见度都是衡量空气质量的重要指标。按风沙暴持续时间４０天计，三级及好于三级空气质量的３０９天是绝对不可能的。

其次，北京空气质量不好的原因之一，是千家万户的取暖火炉和工矿机关单位的锅炉，燃料是煤。入冬以来，气温下降，没有集中供暖的住房、办公室、教室、车间、商店，都点上煤炉，即取暖也烧水烧饭。几万只烟囱里冒出滚滚的黄烟来，笼罩在北京上空，所以冬季北京的空气质量特别不好。从卫星照片上看，不见北京，只见烟团。烟团之下才是中国的首都北京。虽然北京近年投入大量资金，推广使用低硫煤，燃煤锅炉改用清洁燃料，取缔露天烧烤摊点，增加集中供暖，但是２０００年１月１日至２月底，北京正处于严冬，空气质量应该与１９９８年冬天没有什么大区别。２００１年初北京出现的严重的空气污染天气，就是例证。

再者，机动车辆的尾气排放也造成了空气污染。１９９９年初，北京大气中的７３‧５％的碳氢化合物、６３‧４％的一氧化碳、４６％氮氧化合物来自１４０万辆机动车（人民日报海外版，１９９９年１月３日）。一位作家是如此描绘北京的空气的︰“１９９８年９月，我去北京旅行，那天中午，阳光灿烂，我站在天安门广场，成千上万的汽车从我身边缓缓而过，烟雾缭绕，阳光变得黯淡，看不清十几米以外的人长的什么样，我的眼镜感到隐隐的刺痛。”而机动车辆对空气的污染，又是和堵车情况有关，堵车越严重，排放的有害气体也增加。１９９９年和２０００年两年间，北京又增加了二十多万辆机动车。尽管北京市最近两年来采取了一些措施，如禁止不合排污标准的车辆进京，将公交和出租车改为双燃料车，增加天然气车辆等等，但是机动车辆所造成的空气污染问题没有得到根本的改观。

可见，贾庆林在空气质量数据上做了手脚，而且手段还是十分高明︰

第一，在２０００年前北京市共有１２个空气质量监测子站，主要分布在北京市区和近郊区。２０００年初又引进１６套进口空气质量监测系统，安装在香山植物园和远郊的密云县、延庆县、昌平县等处，目的为的是克服“监测站点分布少，区域覆盖面窄，尚不能完全、科学地反映全市空气质量状况”的缺陷。这么一来，集中在市区的空气质量问题，就被设置在远郊空气质量较好的监测子站的数据，通过平均值的方法，大大减小了。２０００年的空气质量变好的原因，在于如在香山植物园新设立的观测站。２０００年的空气质量数据和１９９９年的数据缺乏可比性。

第二，在２０００年５月，北京市对空气质量分级进行了修改，从而也使数据的可比性降低。常人以为空气质量分五级，一级最好，五级最差，那么三级就是中等。其实不然。世界卫生组织（ＷＨＯ）依据污染浓度与作用时间两者之间的关系，提出空气质量分级（ＡＩＲＱＵＡＬＩＴＹＣＬＡＳＳＩＦＩＣＡＴＩＯＮ）标准为四级：

一级︰污染物浓度小于等于某数值，在此数值下，观察不到人体机能的反应或自身防御反应的变化；二级︰污染物浓度大于某数值，刺激器官或损害植物，大气能见度下降；三级︰污染物达损害生理机能的浓度，导致慢性病增多，缩短生命；四级︰污染物浓度已达致敏感人群中毒或死亡的水平。

这里的二级为中等，三级为不健康。美国环境质量委员会和环境保护局颁布的空气指数，将大气质量分为五级，０—５０为良好，５１—１００为中等，１０１—２００为不健康，２０１—３００为很不健康，３００—５００为危险。

中国的空气污染指数和美国的十分类似，只是评价不同。美国的大气质量中等，在中国则是良好；美国的不健康的大气质量，在中国则是中等的大气质量。中国大气质量三级，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呢？长期接触这样的空气，健康人群会出现症状，和世界卫生组织的三级相仿，后果是损害生理机能的浓度，导致慢性病增多，缩短生命。其实质不是中等，而是有害，是不健康的。

为什么贾庆林要在空气质量数据上花如此大的功夫，是为了展示他的功绩，以转移他在远华事件上罪责？还是为了给即将来北京考察的奥委会委员们一个理想的空气质量数据（国际奥委会考察团预计２００１年２月２０—２５日到北京考察，７月１３日在莫斯科举行的１１２次全会上选出２００８年夏季奥运会的主办城市），如果是前者，那么用谎言编织的蓝天，并不能挽救贾庆林的政治命运；如果是后者，那么，北京市申请举办奥运会失败的原因，就在于贾庆林说了假话。一是一，二是二，把北京的优势和劣势讲清楚，本着“办事在人，成事在天”的平常心，申办奥运会，这才是正道。

２０００年至２００１年冬天，奥运会的各专业委员会以及奥委会的大员们都将来北京考察，考察北京的环境，北京的基础设施，为了北京的空气不使这些女士们和先生们头痛，媒介号召市民要发扬爱国主义精神，为申办奥运会添砖添瓦，不要点小煤炉取暖。这样北京上空的一条条黄龙也就消失了，申办奥运会的最大障碍也就消除了。

为了申办奥运会，让北京居民受寒受冻，这就是中国式的爱国主义，这就是贾庆林治理北京空气污染的办法。同时北京市政府也以减少空气污染为由而禁止了许多中小饮食服务经营场所︰街头卖小吃的被禁止了，居民楼下的小饮食店也被禁止了。中小饮食服务行业本是北京的特色，也是北京申办奥运会的长处，更是许多小百姓的饭碗和下岗人员的生路。

申办奥运会，对北京来说，并非只有一次机会，北京总会申办成功的，何不放弃２００８年的奥运会，等到北京居民都用上了集中取暖、中小饮食摊店都用上煤气后，再去申办也不迟？让居民在严冬不点火炉，受寒受冻，笔者不知道这是谁出的主意。北京是一个两极分化十分严重的城市，家中仍采用火炉取暖的，大多是属于社会中下层的家庭。有人说，不用煤炉可以用电炉取暖。电炉取暖比用煤炉干净许多，但是费用也要高许多，一般家庭根本无法承担电炉取暖的费用。如果贾庆林和其它领导干部都自愿放弃在今年冬天使用暖气，也希望北京的市民自愿放弃用火炉取暖，那么这还是个有价值的建议。

北京的小学生则说︰“天是灰色的”。小孩子说了真话，而北京的大领导贾庆林却说了假话。

转自《民主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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