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颖:童年记忆第六、顺阿婆

曾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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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纪元12月12日讯】白塔村的黎明,总是被顺阿婆的老手撩开。每个早晨,她总是拄着竹耙,在迷漫晨曦的林中捞一些枯枝朵叶。鸟儿在枝头清清朗朗地唱歌,顺阿婆就又厚又沉地咳两声,长长的一团白气从口中喷出来,仿佛一生一世的艰辛就在这一呼一吸中脱身去,留下清爽的身子迎接枝头上蹦出的太阳。而后,她看到太阳下自己瘦小而驼的身影,冥冥中得到什么启示似的往回走,她老想踩自己的影子却总踩不住,于是就又一声一声地咳,把一路鸟声远远的甩在身后。

如同大都市报晓的钟楼,顺阿婆的咳声一路就成了晨炊的号令,顺阿婆一直进到炊烟深处,银白的头发被阳光照得金黄。

顺阿婆有干不完的农活。吃完早饭就该宰猪草喂她那两头‘资本主义尾巴’。而后就扫院子,把昨夜寒风肆虐的痕迹从小院里扫除干净。院里种着几棵桃树,每次花落时她总会长长地流泪。

白塔村的人们没咋出过远门,只有来旺眼被石头砸了到省城挖过一回眼,尽管是件痛苦非凡的事,村里大小还是羡慕不已,说起来啧啧的。

在这群极少出门的人中,顺阿婆似乎连县城也没去过。逢年过节到乡上赶集,也是直端端去,直端端回。仿佛那两间小草屋几棵桃树两头大懒猪是她全部的世界。她就在这个世界里忙进忙出,永远都没有尽头,永远也干不完似的忙着,忙着。

顺阿婆无儿无女也没老伴。生产队几次要把她划成‘五保户’。她死活不接受,还没好气的对队长说:“五保?我又不缺手又不缺脚,保个鬼哇!”弄得队长下不来台,久去久来也就不再提这事。顺阿婆也象去了心病似的快活了。

顺阿婆的身世象个谜,连村里最老的吉祥阿公也说不清,阿公只说顺阿婆婆是外乡人,早年流落来此的,其余的就不甚了然了。连阿公都不知道的事,后生还能知道么?顺阿婆也从不提起。好象除了猪儿桃树外就没什么与她有关。

然而,人们总忘不了顺阿婆每个清晨在进口拄耗望着大路的情景,她那银白如霜的头发和永远年轻的眼睛,在几十年辛辛酸酸的记忆里,有一团火在她心中从没有熄灭过。

终于有一天,早晨再听不到她的咳声,也不见她出门捞柴了。生产队决定她为‘五保户’,那时,她神智已不太清醒了,只一个劲喃喃地说:“我不是孤人,我不是孤人……”

那夜,她上吊了,用的是一根红绸巾,新娘包头那种。撕成条,谁也不知她竟会有那样大的力气,将自己悬在屋梁上。脚下,一个玻璃相框已经摔碎了,里面装着 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一个穿军服的英俊男子,一个穿旗袍的青年女子,一个可爱的小男孩。从女人下颌的痣和眼睛可以认出,是顺阿婆。

此后很长一段日子,村里婆娘们老是因为早饭煮迟了而挨男人的责骂。

转自《天涯杂谈》
(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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