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银波:脑水肿高峰期的母亲

杨银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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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纪元10月31日讯】<--ads-->
前言

我的52岁的母亲梁如成,乃是底层平凡粮农,积劳数年,一夜成疾,轰然爆发,极其严重,因“脑出血”而住院于重庆市第二人民医院神经内科,自10月23日至今,已有九天时间。目前,母亲正处于凶险的脑水肿高峰期。

脑水肿,乃是脑出血严重且常见的合并症,起病急骤,变化迅速,症见多端,是高致残率和致死率的全球性疾病,是导致严重后果甚至死亡的重要原因。一份医疗调查报告显示,三天内死亡率高的原因是脑水肿,发病一周内死亡率高的原因亦是脑水肿。

脑水肿的准确医学解释是,当循流于脑室的脑脊髓液因通路被出血阻碍无法顺流,以至液压使得脑干膨胀,压迫到脑部,而引起脑部功能障碍(结果亦即智能不足)。其症状是呼吸、神志、精神发生变化,烦躁,抽搐,囟门张力高,严重的有可能留下后遗症。

脑水肿一般有七天的高峰期,一天一天地慢慢加重,也是将脑中的血块冲淡的过程期间。在脑水肿高峰期,必须采用积极有效的降颅内压药物及降低毛细血管通透性,提高血浆胶体渗透压,使患者顺利度过脑水肿高峰期,减少脑出血死亡率。常用药物是:甘露醇(mannitol)、山梨醇(sorbitol)、甘油(glycerin)、葡萄糖(glucose)、尿素(urea)、人血白蛋白(human seroalbumin)、冻干人血浆(human plasma dried)。

笔记

10月29日夜至30日晨,母亲小便严重失禁。她再也不像原来那样告诉我,或作任何提示。我只有不断询问,不断查看。仅有的两次发现,都是尿液甚少。更多的时候,稍不留意,掀起被子,就发现尿液已经湿了一大片床,流量特别大,病员裤、尿布湿、棕单、床单、被子都湿了,只有一次次地换。

30日早晨,打来稀饭,无论如何也叫不醒母亲。好不容易叫醒后,她也吞不下去。她的眼睛也不愿再睁开。很明显,这已经不是磕睡症那么简单,而有可能是昏睡症(昏睡症是一种病症,是寄生虫锥虫(Trypanosoma)入侵神经系统特别是大脑的结果,病人会不断陷入昏睡状态,直至永远醒不过来,死亡率近100%)。也就是说,她的神经被压迫得越来越厉害了,与之相随的就是脑水肿的程度在加重。

护士拿来几片药,我将之碾碎,但喂不进去。值班医生就此认为:“实在不行,就插鼻管。”我与主治医生刘波交流此事,刘波及其学生前来准备对母亲做CT检查,看究竟是大脑在继续出血,还是脑水肿在恶化。如果是前者,那么情况就十分危险,需要立即动手术,穿刺大脑,后果十分严重,极可能危及生命或基本意识;如果是后者,那么只需要加大甘露醇、脱水剂等药物的剂量,大力脱水,消除脑水肿。

主管护师聂勋兰也意识到这一问题,决定取消偏瘫肢体综合训练、电子生物反馈疗法(脑电),先让刘波解决好脑水肿这个“第一问题”。

CT检查发现,母亲的情况属于脑水肿恶化,与进院第一天的CT图片稍做对比,就发现脑水肿的面积在扩大,而非颅内积血增加,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母亲的身体本来就虚弱、瘦小,经过此番高危病症,更是体瘦如柴,全身上下,除了脸还保留几许原初模样外,脖子以下全是皮包骨,以至于打针的护士也比较难寻找到准确的注射处。

略为庆幸的是,母亲的意识仍然是清醒的,但处于昏睡之中,没有办法张口进食、进药。一切营养与治疗,全是通过输液和打针来解决。

30日下午三时,刘波前来:“醒一下!睁眼睛!”母亲的头只是晃动一下,眼睛没睁开,随后,又是一片鼾声大作,沉沉入睡。刘波说:“甘露醇,一天要用四次,我去看看还有什么药物没输完。”

下午三时半,母亲尿急,被我发现。此次很是不同,母亲的情绪非常激动,虽然说不清楚一个字,但总是在扯床单,而且竟将输着液的留置针扯脱。我将床单换掉,好生安慰母亲,她才渐得平静。

我感觉,最痛苦的时刻已经到来,就在此时,脑水肿高峰期的非人痛苦已经如此淋漓尽致、狂飙恣肆。

果然,不过五分钟时间,母亲再次小便失禁。母亲的情绪非常激动,这种激动情绪对于病情绝对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于是,我与刘波商量:“导尿,插尿管,否则情绪放松不下来。”刘波点头。

导尿管插上后,更大的问题爆发了。护士打入20毫升溶液到母亲膀胱,这溶液都很强的刺激性,母亲感到痛、不舒服、不习惯,一而再、再而三地用最大的力气去拔导尿管,而且不到一分钟就喊“要屙尿”。这种痛苦,简直难以形容。母亲最清晰的一句有气无力的喊叫就是:“这是病床上的刑罚!”一名护士当场嘲笑,遭我一顿狠批。

数次痛苦的重复,看在我的眼里,我于心不忍,准备让医生干脆拔掉导尿管。但刘波的意见是:“等你母亲意识清醒后再拔出来。任何人都会不舒服、不习惯,100%的人在一开始都会用尽力气去拔掉进入自己身体内部的这类东西。”几名护士前来,说:“大多数时候要把导尿管关闭,不能开放,否则膀胱没有尿液就会丧失功能。白天,你要每隔一个小时开一次;晚上,每隔两个小时开一次。除非你母亲觉得特别胀,否则必须关闭导尿管。”

母亲双眼泪流,但很难说出清晰的话来。其间,她说得最多的关键词就是“心烦”、“痛”,并担忧着所有的亲人,一一念叨着他们,情绪激动、痛苦而无奈。她甚至说了这样几句我听清楚了的话:“医院简直是在办灯(不负责、搞着耍之意)”,“我恨我这身病”,“太不自由了”,“不要挡着我”,“看你们怎么收拾(虐待之意)我”。

旁边的24号床,躺着来自重庆市大足县农村的脑梗塞患者邓忠礼,她的儿子与我是差不多的年纪。如此雷同的处境,却无太多的语言可谈,实在是彼此心中都痛得不知该说些什么。我已泪流数日,现在此番大痛,脸上却已无泪可流。

床上的母亲泪流满面,但怎样也表达不清楚,舌头挪不灵活,一会儿又哈欠连天,睡得昏昏沉沉,但心中必定悲凉得如同寒冬之夜的凄冷,脸部已因极度痛苦而扭曲。

我有这样一种感觉:在这充满了无声的哭泣、强烈的西药味、那么多人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成、悲观绝望加无奈的情节到处都是的神经内科,某一刻,或许我也将彻底崩溃。此刻,我的心很乱,很乱很乱。我曾当面对医生和护士作出如此陈述。

现在是10月31日凌晨二时,我来回忆此前发生的一切。母亲一次次地拔导尿管,扯脱两次输液针头。其中一次,竟将反方向刺入的硬针也扯脱了,导致皮下高度肿起,不得不在不灵活的左手重新寻找留置针刺入处。好不容易找到位置,但刺进去竟无回血。母亲在扯抓中清晰地对我说:“我有膀胱炎。”见其实在痛苦非常,刘波让护士将导尿管拔掉,母亲方才恢复平静。但我发现,尿布湿已被母亲扯成数节,抓得稀巴烂。换棕单、床单、尿布湿后,我再喂母亲温水,她的表达才渐渐清楚。

我让母亲从一数到十,问了她许多简单问题:“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少岁”,“哪月哪日出生”,“你的家住在哪里”,“你打了多少年的工”,“第一次打工在哪个省”,“你儿子叫什么名字”,“他是干什么的”……。证明其神志清楚。然而,一旦她开始解释、分析或评论一些事情,就语无伦次,口齿不清。她那一口朱沱话实在太地道,除了我能听懂少部分听得清的内容外,医生、护士完全是听得见却听不懂(朱沱话是相当游离于重庆方言的语言)。

母亲曾一次次地诅咒医院,并责备自己。我非常害怕母亲情绪波动过大,更担心母亲精神错乱。刘波对此则毫无担忧,他的看法是:“这说明她的意识比此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楚,这是好事,说明我们的药下对了。”

我为母亲擦身、翻身、拍身,越来越感到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她实在太虚弱、太瘦小了。

凌晨二时半,又输甘露醇,止痛、降压。母亲说:“过去我也输过甘露醇”,“想屙尿的时候,小肚皮胀得痛”,“眼睛发痒”。我跟她讲:“你每次小便一定要提醒我,可以跟我说一声,也可以做一个动作,比如摆摆头、伸伸手、动动腿。”她点头。

整个过程,让我对母亲有了非同一般的认识。我认为,母亲乃是一个羞耻感、自尊心、自爱心格外强烈的女人,而且节约到让人不可思议的程度。譬如,为了能够节约0.8元一片的尿布湿,每次小便,第一,她不提醒作为男性的我,第二,她用尽力气去拉开尿布湿。得知棕单是五元钱一张之后,她甚至去拉开身体下面的棕单。

凌晨三时了,她居然还准备做这样几件事:自己梳头,自己刷牙,自己洗澡。连自己下床甚至超过水平线30度起身都不行,要梳头、刷牙、洗澡,又谈何容易?唯有我在一定程度上帮她,不能让她的身体运动幅度过大。有时我觉得,母亲的倔强性格简直到了捍卫自身贞操的程度,其极不配合的诸多行为,虽可理解,但实在让人大伤脑筋。

现在是凌晨四时半,母亲解完小手后,突然用活动的右手去拉床杆,口中奋力地说:“给我一双筷子,我要起来淘米!”我问:“你是不是饿了?”她说:“不是,你们要吃早饭。”这让我想起母亲脑出血以前,一般都是凌晨六时准时起床做饭,每日如此。但此刻又让我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难道母亲精神失常了?我伤感地说:“妈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不料,母亲说:“你妈妈还要变,你会觉得我的脑筋像失了灵一样,解释啥子都没用,解也解释不清楚,嘴巴都搭不转,要喝水才行,我的舌头不起用了。”这又让我觉得其实母亲很正常。但是, 不一会儿,母亲又喊:“我要起来洗衣裳,你们不懂这些!”可见其内心忧忧。

此间,母亲尿意太浓,不到十分钟就会有一次尿意,但不是每次都屙得出来。真不知道,她的状态到底是正常还是不正常,难道这就是脑水肿高峰期的“有意识,无理智”的失控现象?转眼看母亲,母亲又昏睡了。此时的她,实在是太可怜、太可怜了!我的心好痛,好痛好痛。

清晨七时半,我打来菜稀饭。很意外,母亲竟喝下20余瓢,而且顺利地口服了西药,然后念念叨叨、自言自语一番,随后又是一阵鼾声大作,沉沉入睡。

我要暂时睡一睡了,又是连续三天两夜未眠。但我还是忍不住起身看看母亲,看看她的眼睛,看看她的眉头,看看她的手和脚,看看她那局部瘫痪的口部……。

上帝啊,请保佑我的母亲吧,保佑这个勤劳、可怜、平凡而伟大的女人!

2007年10月31日11时

于住院部第15楼神经内科23号病床 急速草笔

杨银波联系方式:
手机:13883640283
电邮:yangyinbozj@163.com

简介:杨银波,独立作家,原籍中国重庆,系国际笔会独立中文笔会第一届会员。(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观点和陈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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