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藝術

【京劇欣賞】蘇三起解

崇公道視罪犯如女兒善意對待

《蘇三起解》又稱《女起解》,原本是一齣結構非常完整的摺子戲。獨立演出,人物動作、情節推展、空間轉換、音樂進行,完美的令人稱奇,無怪乎遍傳全國,人人都知道有這齣戲。

然而共產黨以禁止迷信為由,將起解前蘇三非常重要的情節-『拜別獄神』做了更改,牽一髮而動全身,毀損了整齣戲的完整結構。崇公道負責押解蘇三到太原更審,離獄之前蘇三向獄神祈願,這原是很自然的。拜神的舉動,表示蘇三皎潔的心態,同時感染觀眾站在天佑好人這一邊。進而關係到押解途中,蘇三向崇公道的敘述,觀眾凝神靜聽,聽到一項一項強有力的証詞。

原戲進行流暢,一件事完又接一件事,非常緊湊。但在硬生生、惡狠狠的戲曲改革中,「拜別獄神」給改成了蘇三整理行李,但是蘇三說整理行李,結果沒看她有這些動作,只是呆呆的唱個半天。原戲唱給獄神聽合情合理,改了是唱心事給觀眾聽,成為獨白戲,突兀的停在那裏不動作,破壞原戲一件事接一件事的緊湊結構。

原來的戲是這樣進行的,很簡單明瞭:

蘇三(白)老伯打過行囊了?

崇公道(白)你呢?

蘇三(白)我麼,待我拜別獄神爺爺,才好起身。

崇公道(白)這才是老打官司的規矩。

蘇三(唱反二黃慢板)崇老伯他說是冤枉能辨,想起了王金龍負義兒男。我這裏跪廟前來把禮見,尊一聲獄神爺細聽奴言,保佑奴與三郎重見一面,得生時修廟宇重塑金顏。

「反二黃慢板」搭配撞鈴的清脆響聲,彷彿上達天聽,同時洗滌觀眾的浮躁,參與進蘇三的案情來。

共產黨不准提獄神,也毀了監獄空間的特殊性,中國古代監獄普遍設有獄神廟,最少也有個神龕。蘇三跟獄神講話的空間形象,比蘇三自言自語在那裏沉吟要立體、鮮明。否則,變成蘇三監獄關久了,已養成自言自語的習慣,面對著監獄牆壁恍恍惚惚,空間形象差太多。

這齣戲從頭到尾,充滿活潑的對話,突然硬將一段改成內心戲,整體就不統一了。這會兒蘇三面壁消沉,只能帶動觀眾情緒下降。影響之下,觀眾容易冷漠(蘇三消沉觀眾不易產生熱情),到押解途中蘇三向崇公道的訴說,就會感受成囉裏囉嗦的訴苦、雞毛蒜皮的零碎,全劇因而失色。嫺熟西洋戲劇結構理論的戲評人就抱持這種看法貶抑此戲價值。可是他們對全齣戲中,精彩的動作所形成的空間推移,達到的高度協調性,卻視而不見,令人感到婉惜。

就以拜別獄神的動作與空間為例,它主要點出一件事來:神的正義存在世間,人心的正與邪是瞞不過神的。其實也瞞不過觀眾,所以觀眾油然興起支持蘇三的情懷。古人編劇絲絲入扣,動作與空間(廟宇帶出空間的神聖性)結合的非常緊密,自然喚起觀眾肅穆以待。

從現實的立場來說,山西洪洞縣(京劇作洪桐縣)三大旅遊點之一的蘇三監獄,其中有個獄神神龕,導覽員就很難講說的順暢,其實就是蘇三拜別獄神的地方。只要恢復《蘇三起解》以前的唱法,洪洞縣這個景點立即閃閃發光。

讓蘇三演出拜別獄神,旅遊景點不是會吸引更多人嗎?當然,這是不可能的,共產黨不可能認錯。共產黨現在利用廟宇賺黑錢,有時一間廟宇甚至分多處收錢,明明共產黨禁止迷信,怎麼竟然在利用「迷信」賺錢呀?連住持都是黨的重要幹部親自擔任。這賺大錢的肥缺讓黨緊緊的握在手裏,小老百姓卻依然「不能迷信」。蘇三拜獄神根本是小事,可是誰也不敢亂動。因為誰觸犯迷信誰就是「反黨、反革命」,那麼共產黨盤踞廟宇賺錢大概屬於「愛黨愛革命」?「與時共進」的黨,當人民弄明白其中矛盾時,你連立足之處都沒了呀。





蘇三要離開洪桐縣了,在大街上跪下來,唱<西皮流水>:蘇三離了洪桐縣,將身來在大街前,未曾開言我心內慘,過往的君子聽我言……。

《蘇三起解》充滿人情的溫暖,蘇三的一聲嘆息,大家都會有所回應。這絕不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冷漠世界。蘇三要離開洪桐縣了,走在大街上她跪了下來,唱出大家耳熟能詳的「西皮流水」:

「蘇三離了洪桐縣,將身來在大街前,未曾開言我心內慘,過往的君子聽我言,哪一位去往南京轉,與我那三郎把信傳,言說蘇三把命斷,來生變犬馬我當報還」。

好個多情的蘇三,想著南京的王公子可能像她一樣操心,欲請人捎信給王公子報告自己的動態。為甚麼這段戲詞這麼突出?因為觀眾也是「過往的君子」之一,當一個柔弱女子當面跪著向你求助的時候,你是會挺身而出的。

解差崇公道幫她向旅店打聽,得到的回答是:「往南京去的前三天都走啦……淨剩上熱河、巴溝、喇嘛廟拉駱駝的啦!」山西口音,極簡的帶出當地境域的邊界色彩,暗示蘇三此去說不定開出新天地。

蘇三找不到人送信,續唱「西皮流水」:「人言洛陽花似錦,偏奴行來不是春。低頭離了,(穿布牆而出,轉唱散板)洪桐縣境,(西皮搖板)老伯不走為何情」?





在城外,善良的崇公道幫蘇三卸下枷,還把自己的拐杖給蘇三使用。他們準備停當,背對觀眾,蘇三唱起<西皮倒板>:玉堂春含悲淚忙往前進,轉過身,開始走向押解的旅程。

一下子從熱鬧的城內走到曠遠的城外,人的心也會變的寬鬆,解差崇公道想到天熱,扛著枷的蘇三恐怕吃不消,於是幫她卸下,方便行路。

這齣戲表現的就是人的善念。解差崇公道是個飽經世故的老人(例如之前他與獄官的對答就可知道),其實他更像觀眾的一個化身,願意幫助蘇三,將人的善良面發揮無遺。崇公道不但幫忙卸下枷,還把自己的拐杖給蘇三使用。





崇公道(陳清河飾演)聽蘇三(劉珈后飾演)講起淒慘的遭遇,不禁歎息。



蘇三(劉珈后飾演)講自己的故事,崇公道(陳清河飾演)很投入的傾聽。國光劇團演出。

「行路」可說是戲曲中特有的一種格式,洪洞縣到太原大約有三百公里的路,用走的,不要十天也要八天才能走到。可是在舞臺上繞幾個圈圈就到了,說說唱唱不知不覺就到了。行路這段戲是蘇三向崇公道敘述案情:蘇三從南京嫁到山西洪桐縣給沈雁林做妾,環境很糟,每個人都欺負她。蘇三說著,崇公道同情的附和;蘇三越數說越來氣,最後不懂事的說出:「洪桐縣沒有一個好人」。





蘇三(劉珈后飾演)把手持的棍子一丟,說:「洪桐縣沒有一個好人」,崇公道非常不樂意。



蘇三(劉珈后飾演)發現說錯話,連忙賠笑臉,哄的崇公道(陳清河飾演)又樂了。

人被黑暗挾持時,嗔恨心毀滅一切。眼前明明一個大好人,她都把他抹煞掉,就只為出一口氣,竟不知已傷害到對她好的人。這齣戲編的真好,等蘇三發現自己說錯話,崇公道已經氣壞了,聰明的蘇三是怎麼挽回的,我想大家看了戲,就能知道這齣戲是很有智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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