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故事

昭君出塞(4) 畫工索賄 深宮怨詞

畫工索賄

毛延壽是杜陵人,精於繪畫,尤善工人物,無論老少、妍媸,經他丹青描繪,無不栩栩如生。若是女子生得相貌平常,只要經他一番渲染,便可紙上神采飛揚。因有這樣的畫技,所以毛延壽能夠擔當宮廷的畫工首領,當時秀女入宮都要經過毛延壽以畫圖進呈。

那些秀女也知道日後是否富貴,全憑毛延壽的筆尖運動,只要他能將相貌畫得美麗動人,便有機會選入宮中,封為妃嬪。因此秀女多會暗中賄賂和叮囑他。毛延壽這份差事能夠得到大把大把的銀子,心中好不快活。他私自根據賄賂的多少,把畫列為等次。

那些沒有賄賂的秀女縱有天仙容貌,洛神般的姝麗,也都無濟於事。

毛延壽看到這些新進的秀女中,有一位生得尤其出色,一眼望去,宛如月裡嫦娥,把幾十個女子齊齊掩蓋下去。相形之間,覺得其他女子都不值得再顧。

毛延壽望著昭君連著畫了三四次,都不能準確地畫出她的容顏。延壽擱筆笑道:「我當了數十年的宮廷畫工,雖然見識不廣,但美人也不知畫了多少,向來是一揮而就,並無疑難。但沒有遇見過這等的美貌佳人,容貌絕世無雙,所以我怎麼也不能畫得十分相像。我對著美人看了半日,只覺神光離合,須臾之間,變化萬端,令人難以捉摸。像這樣的艷麗只能是秉天地精英,山川靈秀,還要經歷幾千百年,方能生出這如花花欠媚,比玉玉無光,絕少瑕疵,恍若神仙的佳人來!即便那周朝的褒姒、晉國的驪姬、吳宮的西施,以及本朝的戚夫人,武帝宮中的李夫人都是世間誕生,不易多得。若比較這位王美人,恐怕也在伯仲之間,並無上下之別了。今日能幸得天邀,得見美人,替天子畫這張玉照,福氣倒也不小,這也可算是千載奇遇了。」

中國古代四大美人,左起為西施、王昭君、楊貴妃、貂蟬。(傅正明/圖片提供)

毛延壽只顧自言自語地說了半晌,見昭君並沒有賄賂、囑託他的言語,心中便有幾分不悅。於是,又對著昭君笑道:「美人把千古以來,傾城傾國的容貌兼擅其美,備集一身,這張圖要畫出來可真的不容易。我雖然將容貌大略的畫成,但也只能畫出七八分的美,就已使我精疲力盡,難以再畫。幸虧美人今日遇著我,方能畫得略有形似。這並非毛某誇口,當今之世除了毛某以外,就是懸賞萬金,也沒有第二人能為美人畫出這張玉照了。」

毛延壽自言自語的一番言語無非是要昭君暗中多送些酬金,他才方肯畫得再艷麗一些。

昭君年紀雖然尚輕,但也飽讀詩書,頗曉聖賢磊落之道,對小人的鬼蜮狡詐之行無心思慮。加之她生性素直,胸懷蕩蕩,聽到毛延壽所言,以為是在嘉讚,心中並無賄賂之暗昧。當下微微淺笑,並不多言。

毛延壽見昭君只是淺笑一下,便默不做聲。既無言語,又無金錢相贈,因此心下暗暗恨道:「既然你自恃美貌,不肯贈我金銀,那我只管教你老死深宮,白首哀歎,永無見天之日,讓你知道我毛延壽的厲害。」

毛延壽帶領其他畫工出去後,叮囑宮內的老太監向昭君索賄,希望她能贈給畫工千金,以作為潤筆之資。

昭君聞言沉吟半晌,婉婉說道:「我自幼讀書,每遇到歷史中以賄賂進身之人,常常恥其行為,對這些鄙夫稱之為小人。如今,豈能效仿他們的所為,自污節操?請公公代我回報毛畫工,昭君並非吝惜千金,不肯應其所求,實在是恥為鑽夤的小人,所以有辜公公的來意。」

內監說道:「美人還是切勿吝惜這些小費,一生榮枯只在須臾之間。毛畫工之筆描繪一下,妍媸美醜立刻分判。今日生殺之權在他手中,美人還是服從他的所請吧。何況歷來選秀均是如此,並非美人首啟開端,這也無關操守,何必這樣堅執,不肯讓步呢?」

昭君說:「我並非執拗之人,實在是為小人之行所恥,所以不肯夤緣求進。」

昭君不肯以鑽夤小人為樂,也決不做違心違道之事。內監見昭君再三不允,長歎一聲歎息而去。

深秋哀吟

那些行了賄賂的秀女,容貌不及昭君萬分之一,卻被毛延壽畫筆一揮,竟然次第宣召,封妃封嬪,不勝恩寵,個個像是脫卻污泥,飛上青天一般的光耀。昭君獨坐深宮,雖心有痛,但終不違逆賢德之名。

秀女之中有一名李姓女子,名叫婉華,性情非常和厚,她也和昭君一般不肯賄賂畫工,所以也沒被宣召。婉華自知容貌不美,所以倒也隨緣,並無怨恨之心。昭君懇請婉華打聽,為何聖上遲遲沒有旨意。

婉華通過劉貴人得到消息。原來當日毛延壽進呈昭君畫像,刻意在兩眼之下點了兩顆黑痣。元帝初見昭君畫像仍覺得畫中之人仙骨珊珊,麗絕塵寰,即使漢皋神女、洛浦仙妃也不過如此,立即傳命要召見王昭君,但被毛延壽諫阻。

毛延壽說眼下之痣,名曰淚痣,尋常婦女如果有一點,已經是剋夫的凶兆。何況此女兩眼皆有淚痣,尤為大忌。他請陛下務必謹慎,切勿以生命為兒戲。

元帝雖愛美色,究竟以自家性命為重,又見毛延壽言辭迫切,當下准了他的奏請,沒有召見王昭君。

昭君聽說後,一陣心酸湧滿心際,嗚咽著說道:「沒有想到世情險惡至此,我潔身自好,直道而行,竟被人構陷。」

昭君後來想明白了:獨自悲慼,為毛畫工構陷之事憤憤不平,真是枉讀聖賢之書,有違父母的苦心教誨。事至如此,應當謹從尊命,摒除悲傷,靜候時機。即使永遠困守深宮,也是命運使然,今後決不再怨天尤人了。

之後,昭君果然放開襟懷,不憂愁滿面、不獨自流淚,每日和秀女回風、輕燕閒談散心,或者與李婉華往來酬酢,在自己承值的宮院裡逕自打掃,倒也清閒自在,無掛無礙。

一天夜裡,昭君輾轉難眠,想到今後孑然一身,要和眾姐妹老死宮中,不免又心有不甘。昭君遂披衣起身,作了一首怨思之歌怨詞》,歌中唱道:

「秋木萋萋,其葉萎黃。有鳥處山,集於苞桑。

養育毛羽,形容生光。既得升雲,上游曲房。

離宮絕曠,身體摧藏。志念抑沉,不得頡頏。

雖得飲食,心有徊徨。我獨伊河,來往變常。

翩翩之燕,遠集西羌。高山峨蛾,河水泱泱。

父兮母兮,道理悠長,嗚呼哀哉,憂心惻傷。」

昭君作罷這首歌詞,自己吟誦一遍,頓覺秋風瑟瑟,似乎穿窗而入,吹在身上引得肌膚陣陣寒瑟。階前的秋蟲啾啾卿唧,一片靜夜之聲似乎更助自己悲吟一般。

面對這樣淒清蕭瑟的景象,即便是沒有愁恨的人,身臨此境也要無端惹起愁怨。

何況昭君的滿腔離思,長長幽怨,常常是滅了再起,起時再滅,反反覆覆,無了無終。豈不是讓人更添煩惱,更加悲傷嗎?@*

責任編輯:謝秀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