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長篇小說

一個少年在康巴的傳奇經歷 第六章

【大紀元6月20日訊】* 傷心的月亮

夏日的太陽是透明的。

青稞苗剛剛出土,青嫩青嫩的,讓人想像成大地那層透明皮膚下的血液。在風中,暖洋洋的陽光似乎會動,從東邊跑到西邊,又從西邊跑到東邊。土壤那層薄皮下的綠色,也激動地湧動起來。

這個季節,早晨或傍晚,走在青稞地邊那細細長長的小道上,是最愉快的。清爽的風中有嫩苗的甜味,路邊的草叢中還不時跑出一兩隻偷吃的野兔子,銜著根土壤中冒出頭不久的白蘑菇。草地上開滿了一種黃色的小花,像袖珍的向陽花一樣,一片一片地在陽光下舒展花瓣。我同達瓦拉姆去草灘那邊的一個小河溝裡背水時,她都愛摘一大束花,回到家中插在漱口盅中,倒點水,養在裡面。我們背水的那條小河溝,是從山頂上的一個月牙形的海子裡流下的,水清得像玻璃,溝底的水草細沙和游來游去的小魚都看得一清二楚。達瓦拉姆不准我捉小魚,她說魚招惹我什麼了,我何必要去欺負它們呢?我說我只想捉幾隻養在瓶子中看著玩,就像她摘花回去插在漱口盅裡一樣。她說,那不一樣。她說,我傷害了小魚,她就永遠也不理睬我了。

那時,我已感覺到自己同達瓦拉姆玩上了那種叫著愛情的遊戲。我那時還是個十六歲的少年,我把愛情叫著遊戲,將來的事還太遙遠。我的心思不是扎根這裡,我想讀大學,懷念早晨新鮮的太陽灑在學校的操場上,我與同學們穿著火把短褲,足蹬回力運動鞋,在老師的口若懸河哨聲中把操場踏得咚咚響的日子。達瓦拉姆卻很認真,她說將來同我結婚後,要在這裡靠近河溝與草灘的地方,蓋座漂亮的房子。兩層樓,底樓有我們的牛羊,還要喂幾頭肥肥胖胖的豬。樓上是我們的臥室,柱子上要雕滿了花,牆上要掛滿我畫的畫。我與她要有一大群兒女,我們看著他們在草灘上活蹦亂跳,然後悄悄地老去。

她問我:「想不想這樣過日子?」

我說:「那樣的話,我還不如做隻鳥,遠遠地飛,想回來了,又悄悄的飛回來。」

她就滿臉的不高興,說我讀不懂她的心思。我便笑,說我讀得懂,卻不想讀,因為我只是個初中畢業生。我讀了大學再來讀,就什麼都能讀懂了。她就說我傷了她的心,就幾天都不理我,讓我孤零零的失了魂兒似的滿寨子亂竄。

那時,我已從阿嘎家搬出來了,搬到了苗二那裡。我與苗二、甲嘎去搬我的東西時,阿嘎早把我的東西捆成了包,好像他知道我要搬走似的。他給我與苗二、甲嘎倒了碗熱茶,又在每人碗中扔了塊酥油,然後縮進陰暗處。我們一聲不吭地慢慢喝茶,添了糌粑面同融化了的酥油一起揉捏,再一塊一塊地扔進嘴裡。他看著我們香甜地吃完後,臉上的皺紋才高興地舒展開來,看著我們說:「飽了?」我拍拍圓滾滾的肚皮,揉揉脖子,說:「看看,已脹到脖子上了。」他才嘎嘎地笑了,說:「你以後常來看我?」我擁抱了他,說:「我會的,你是我的哥哥嘛。」我鼻子一酸,眼內湧滿了淚水。

阿嘎說:「我是你的哥哥。我有事你會幫我嗎?」

我問:「什麼事?你的事我當然會幫忙了。我的朋友們都會幫助你。」

苗二和甲嘎都對他笑。

阿嘎沒說什麼事,提起我的被蓋捲出了門。在幫我鋪好床鋪後,他悄悄對我說:「你收了工,上我那兒來。只你一個人來。」

阿嘎弓著背走了,太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我站在窗前,向他招手,他沒回頭也沒看見我,彎下腰把路上的石頭撿起來,扔到路邊。這個大金寺學問淵博的喇嘛,這個遠近聞名的卦師,這個善良倔強的阿嘎(哥哥),同那天的刺眼的白色太陽一起,永遠留駐在了我的心裡。假如心中也有個世界,我會在那裡給他修座漂亮的喇嘛寺,面朝東昇的太陽。他可以自由自在地同天空與大地交流,向神山聖湖祈禱。

晚上,我同苗二吃了飯,便一同出門。甲嘎想給家裡寫封信,沒同我們一起走。苗二說,晚上空氣很爽,吸兩口就想幹一件瘋狂的事。他吃了飯就想出門走走。

這是個很靜的晚上,沒有一絲風,雲是透明的,成團成團的沾在深藍的天空,動也不動。寨裡很少見人,只有野狗悠閒地刨挖垃圾,人走攏它們身旁,才從嗓眼裡憋出很粗的聲音,保護它們的地盤。我弓腰做了個撿拾石頭的動作,野狗驚恐得尖叫一聲,箭似地逃得干十淨淨。

苗二突然問我:「敢不敢吃狗肉?」

我說:「從沒吃過。」

苗二說:「狗肉是神仙的肉,補得很。」

我不知道他說的是補什麼,但我知道當地人是不吃狗肉的。誰吃了狗肉,就被稱為「阿約卡」(食狗肉的嘴巴),當地人深惡痛絕這種人,是不與這種人接近的。我說:「我是不會傻到去吃狗肉的。」

苗二卻在一旁冷笑。

天空的月兒很細很彎,讓雲團擦來擦去,就亮得特別刺眼。苗二說,他想公路那邊走走,就同我分手了。那一刻,我從苗二身上嗅到股奇怪的氣味,刺得我鼻腔很癢。

阿嘎坐在火爐旁等我,酥油燈苗在他前面輕輕地飄蕩,他的臉襯著黑暗的背景很紅很亮。我進門,他抬頭問:「吃晚飯了沒有?」我在嗓眼上比比,說已脹到了這裡了。他就笑,還是給我倒了茶。

我說:「阿嘎,你叫我來,是想告訴我什麼事吧?」

阿嘎指指我的碗,他的意思是我喝完中的茶再說。 喝茶時,阿嘎看著我笑,他臉上的皺紋給人安詳與可靠。我喝完茶,他快樂地彈了下舌頭,說:「你今天晚上幫我一個忙。」他笑了笑,又說:「小小的一個忙。」

他小心地摘下牆上的那張主席像,從神龕裡那個紅木匣子底下,取出一迭紅綢包裹的東西,對我說:「幫我捧著它。」我接過來,沉甸甸的。他又打一隻大木櫃,一層一層地取出裡面的衣物、毛毯、壁掛,在最底層他拿出兩隻擦拭得錚亮的銅燈,一隻銅鈴鐺,還有兩個我不認識的銅製物品。他把這些東西放進一隻皮口袋裡,提起來,對我說:「我們走吧。」

我跟著出門,沒有問他去哪兒。我知道,問了阿嘎也不會說。出門嘛,總有個落腳處,這就是阿嘎的意思。我跟著他在夜霧中穿行,把寨子中遊蕩的野狗趕開,來到了一幢土樓前。輕輕一推門,一股馬尿的酸味迎面撲來。阿嘎拉住我的手,裡面什麼也看不見,只聽到馬匹很響很憤怒的鼻息聲。阿嘎說:「小心,要上樓了。」是獨木梯,阿嘎輕鬆地上去了。我抱著木梯什麼也看不見,對阿嘎說:「有燈就好了。」燈就亮了,頂上有個老阿意看著我笑。

我小心地提著包裹上了木梯,阿嘎說:「這是支書洛熱的家。」那老人就是洛熱的母親玉珍,這冷的晚上,老人還裸著上半身,胸前的護身符在月光下閃耀。

她招呼我:「嘎阿特?(辛苦了)」我回答:「嘎麻特。(不辛苦)」就像在回答某個暗號。她卻滿意地笑了,用很快的藏語和阿嘎說著什麼。

洛熱家瀰漫著一種陰冷的氣息,儘管爐火很旺,茶壺飄著淡淡的熱氣,四盞酥油燈把屋子照得很亮,我還是感到有股寒氣在背脊上滾動。

裹著厚厚皮袍的洛熱支書看了我一眼,臉陰沉得要下雪。他仍然戴著發黃的口罩,眼睛彎著笑了一下,指指對面的卡墊要我坐下。阿嘎問候了他幾句,就對他母親玉珍阿意說:「我帶有燈盞,你們的燈盞就滅掉吧。」

玉珍阿意捏滅了燈盞,屋裡一片黑暗。她又在阿嘎擦拭得亮堂堂的燈盞中,放了一塊新鮮酥油,插上燈芯,點燃火,雪亮的光便在屋子內跳動起來。

洛熱說:「歇一會,喝點茶。」

洛熱家的茶是新鮮酥油打的酥油茶,喝一口滿嘴的香。茶一香,阿嘎就喜歡彈一下舌頭。

洛熱對母親說:「我餓了,想吃點東西。」

玉珍阿意高興起來,趕忙拿來糌粑口袋和奶渣,說:「你終於喊餓了。兩天來,你第一次喊餓了。」

玉珍阿意把一碗糌粑捏成團,又倒了碗茶,端給他,眼中充滿了慈愛。洛熱摘口罩時,臉頰和手都痛得不停地顫抖,口罩摘下來,我的心便讓一種冰冷的東西堵塞了。他的上嘴唇像燒焦了的牛皮,長得很大,軟耷耷地下垂,遮住了整個嘴唇。四周濕的血口和干的膿疤使人不忍往下看。苦痛的折磨,使他年輕的臉已蒼老不堪,只漂亮的眼睛,還能看出他曾是個英俊的小伙子。他看了我一眼,不好意思地笑笑,臉上又是一片苦痛。他不看我了,臉側到一邊,嘴小心地張開,手指抬起上唇的黑皮,把糌粑一小塊一小塊地塞進去,沒有咀嚼,喝口茶便硬著脖子嚥了下去。他吃得很痛苦,額頭上滾落一顆顆豆大的汗珠。

玉珍阿意不忍看下去了,蒙住臉遙頭歎息。屋角暗黑處有人在傷心地啜泣,我回頭,是洛熱的妹妹翁姆,亞麻書一帶最漂亮的姑娘。

阿嘎說:「開始吧。」

玉珍阿意便把桌上的東西移開了,用帕子擦了擦。阿嘎把那個用紅綢包裹的東西放在桌上,一層一層打開,裡面裹著一迭迭長條形的紙片,翁姆說是經書。她要我坐開點,阿嘎要給洛熱唸經了。

阿嘎把經書抱在膝上,開始唸經時,洛熱又戴上了口罩,火光映照在他的臉上,有種透明的藍色。阿嘎的聲音像一支從遠古飄來的歌,突兒朦朧,突兒響亮,突兒又伴著幾聲脆脆的鈴響。翁姆說,阿嘎在對洛熱的靈魂交談。

我被這屋中的肅穆與神秘的氛圍鎮住了。儘管,支書家中仍帶有支書的本色,牆上正中的領袖像揩擦得乾乾淨淨,右邊一幅紅紙印刷的毛主席語錄:「領導我們事業的核心力量是中國共產黨……」左邊是芭蕾舞劇《白毛女》裡深山見太陽的造像。可那種時候那種地方獨有的神秘氣氛仍在屋子內蕩來蕩去。

我們都沉默著,小心地呼吸,生怕一聲輕微的響動,就把阿嘎創造的這種神秘的東西破壞了。我連咳嗽都憋著,讓痰把喉嚨咬得發痛,實在憋不住了,便埋在衣袍裡喘口氣。

阿嘎念完了一段,便搖響手中的法鈴,又拿起桌上的法器在洛熱的頭頂晃晃,才喘口氣,又對玉珍阿意說:「喝口茶吧。」

洛熱躺下睡了,睡得很安穩。

阿嘎看看我,說:「你可以回去了。我要在這裡坐一夜。」

我說:「我不想睡。我想陪你。」

玉珍阿意卻生氣了,說:「你去做你自己的事!」

我只好與玉珍阿意和翁姆告辭了。

翁姆來送我,月光下她苗條的身影很好看。我與她下了樓出了門,她從懷裡掏出了個小布包,叫我帶給苗二。我問是什麼東西,她沒說,好像很害羞。我說,肯定是好東西,苗二不要就歸我了。她笑著在我背上拍了一下,叫我快走,野狗來了會咬斷我的腿。

我偷偷打那個小布包,是個小耳環,女人心愛的東西。我佩服苗二,真的把亞麻書的第一美人搞到手了。不過,我擔心他與格桑拉姆怎麼了結,人家那麼癡心地戀著他。

* 石頭上的魚

回到家,苗二對我說,他搞了個大獵物,我們可以好好地美餐一頓。

他拉我到廚房背後,那裡濕漉漉的地上扔著一條剛斷氣不久的黑狗。苗二說,他在樹林邊上安了個套子,想引野兔子來吃。想不到卻套著了這隻狗。他用繩子勒死了狗,拖了回來。他滿身都是興奮的笑,說:「我叫甲嘎到阿約吉巴那裡去打點白酒,把三個拉姆全叫來,我們知青來一次狗肉大會餐。」

我卻發現有些不對勁,把狗頭翻過來瞧,尖尖的嘴上拖著長長的黑血。額頭上有團耀眼的白毛。這狗我太熟悉了,剛來這裡插隊時,就差點被它咬了。我說:「這狗,你最好別吃。」他瞪圓了眼睛,說:「你怕別人說你『阿約卡』,你就不吃算了。我可快一個月沒嘗到肉味了。」他說著,嚥了口唾液。

我說:「這狗你該看清楚了,再吃。它額上的白毛你肯定熟悉,亞麻書一帶就這麼一隻。」

他翻看著狗頭上的白毛,也有些虛了,說:「不會吧,只多吉那老頭子才有這種狗。」

他還是猶豫了。苗二天不怕地不怕,什麼樣人都不放在眼內。可他對多吉老隊長還是畏懼三分。他說,亞麻書只有多吉隊長才像個真正的男人,他那雙刀子一般鋒利的眼睛,不管看誰一眼,誰都會心虛。他就怕多吉隊長。

我說,先把狗藏一藏,如果是多吉家的狗,我們就不吃了。他說行,把狗拖到屋角,用幾張干牛皮蓋在上面,又堆上了幾個空背兜。

白天,我們打聽到,多吉家的那只黑狗失蹤了。晚上,我倆把死狗拖到樹林,挖了個坑埋了起來。

那時,我才想起翁姆托交的東西,把那個小布包交給他。他捏捏布包裡的東西,又揣進懷裡。他沒與我講與翁姆的事,說:「洛熱太可憐了。」

我說:「洛熱的嘴太可怕了。」便把我見到的對他說了。

他冷笑一聲,說:「寨裡人都說,那是洛熱罵人太多了。」

我說:「他是支書。」

他說:「他也是亞麻書一帶最漂亮的小伙子,像他的妹妹。」

我說:「多可惜呀!」

他哼地笑了一聲:「你也學會了發酸味。」

我說,誰看了洛熱那張臉,都會有同情心的。苗二卻在一旁冷笑,點了一支經濟煙,吸了兩口又滅掉。他說:「你不知道,他過去整起人來才凶呢。亞書隊的澤巴多嘎只因在會上多發了些牢騷,他就把人家弄到公社的學習班。澤巴多嘎是70多歲老人了,學習班的人要去山裡採石頭,活很重,老人怎麼受得了。澤巴家的人跪在洛熱的腳下求情說好話,他冷著臉吭都沒吭一聲。後來,老人讓放炮的滾石砸斷了一條腿,現在還躺在家裡。」

我說:「不管他過去做過什麼事,他現在已成了個可憐的人。」

他說:「那是他活該。」

我沒同他爭了,出工的敲鏵犁的丁丁噹噹的聲音響起來了。苗二說「今天想不想逃一天的工?」我說:「今天在畜圈掏糞,我也不想去。」苗二樂了,拍拍我的肩,說:「我們去釣魚。」他從床下拖出了釣魚竿,套上早已準備好的魚線。我們捏了些糌粑團做魚餌,就出發了。

達曲河離寨子約兩里地,河水從雪山頂流下,潔淨得像玻璃,水底的石頭都看得一清二楚。苗二說,水很急,要尋河灣的回水處。我們那到了一個很大的回水,河岸有個很大很平整的岩石,周圍生滿了綠色苔蘚,顯得很粗糙。只頂上光滑,像刀具磨過千遍萬遍似的。回水很深,水底似有綠色的霧。苗二說,這裡肯定會釣上大魚,聽嘩嘩的水聲就知道魚很大。他在魚鉤上捏上塊糌粑,扔進了水裡。我看見水面有嘴,眨了下,水面盪開一圈圈水紋,便把魚鉤吞了進去。

苗二點上了那支吸了兩口的煙,在煙霧中看著水面,「霍——」他叫了一聲,手一舉,一條黑油油的魚在竿上掙扎。他一扔,魚便摔在了石板上。

他看著我說:「快取下來,用繩子穿在魚腮上。」

我照他的話辦了,把穿了腮的魚放在河邊,看著我們的戰利品心裡有說不出的快樂。

他一條一條地摔魚,好像他的任務就是摔魚。他的煙早就濕透了,仍叼在嘴裡,不停地說:「想不到啊,想不到。這裡的魚多得沒法數。」

我說:「這些魚我來弄,紅燒魚我最辣手。」

他便笑得合不攏嘴。

我們不想釣了,就叉開腿躺在石板上曬太陽。高原的天空給人的感覺是一張藍得純淨的緞子正往下掉,而躺在地上的人正往上飄。使你相信天空和人會緊緊粘在一起。苗二說:「躺在這裡真有種升天的感覺。」我說:「我也有升天的感覺。」

苗二瞇上眼睛,盡情地享受這暖融融的太陽。他又猛地睜開眼睛,說:「你嗅沒嗅到股怪味?」

我說:「我鼻子不行,什麼味兒都嗅不出。」

他說:「這石頭的味道真怪,比魚腥還臭。」他坐起身,說:「我們還是走吧。」

我感覺睡在陽光下很舒服,便一點也沒動。

苗二把我拖起來,說:「我們還是回去紅燒魚吧,我已快半年沒嘗過肉的味道了。」

我從水裡得起一大串魚,說:「這裡的魚這麼好弄。」他便在一旁冷笑。

我不知道有很深的東西裝在他的心裡。當我知道時,那魚早就在我胃裡消化了,變成我的肉和血液了。不過,我還是在野地裡狠狠地嘔吐了一通,嘔了一大灘綠色的湯水。(http://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