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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8月17日訊】曾經把黎東明想象成五毒俱全的食人怪獸，把他盤踞的南丹礦井想象成人間地獄。於是口誅筆伐，恨不能剝皮充草。但隨著媒體報道的深入，我發現自己的想象未必與事實相合，黎東明未必有我想象的那麽壞：
——黎東明的資本原始積累不算嚴酷。礦工月收入2000元左右，管理人員平均月薪4000元以上，礦難前從無拖欠。到目前爲止，我還沒有找出員工待遇更高的礦業公司，無論在私營礦業還是在國營礦業中。而據新華網8月8日報道，中國人壽保險公司廣西分公司處理南丹礦難死亡者理賠工作時發現，諸多礦井中，只有龍泉礦冶總廠的黎東明給部分職工投保了人壽險。事發後，黎東明給每個失蹤人員家屬５萬至６·５萬元不等的賠償金，依然遠遠高於國家標準。足見黎東明並非敲骨榨髓，竭澤而漁。
——黎東明並不是沒有安全意識。“據一位來自貴州省的王姓民工說，龍泉礦廠無論從效益上還是安全方面在南丹大大小小礦窿中還算比較好的。”一位難屬也稱：“據說那個礦安全方面非常好，還得過縣裏的表揚。”所謂“非常好”當然是過甚之詞，正如那位王姓民工所雲，“相對而言罷了。”但畢竟有別於其他礦窿，在安全措施方面還算鶴立雞群。
——雖然在礦難之初，知情礦工和記者受到威脅，但沒有真的下毒手，說明黎東明並未憑藉龐大的家產和深厚的政治背景，在真相披露導致身敗名裂的巨大恐懼中，孤注一擲，鋌而走險，對法制仍心存畏懼。
——黎東明平素行狀，還算清白。一是樂善好施：“他因１９９４年捐款４５１萬元給遭特大洪災的廣西梧州而聲名大振，他還把縣城中心的一塊地買了，送給縣政府修建南丹廣場。７月３１日，他向河池地區體育事業捐贈１０萬元，並在捐贈儀式上要記者‘不要寫他的名字’。”二是儉樸。《南方周末》報道：他節儉的故事在南丹傳得很廣。縣文聯主席覃忠傑做證：有一次他和黎同在一個飯館吃飯，親眼看見黎和兩個同事只點了二菜一湯，最後，黎把兩盤剩菜倒進碗裏吃得乾乾淨淨。縣人大主任馬世榮也說，雖然黎的企業每年上繳利稅３０００多萬，自己掙的錢也多，但在他印象中，黎是一個生活簡樸的人，穿解放鞋，著舊中山裝，吃齋，“領導來了也一樣，一塊兒吃素”。這一點，亦爲新華社記者所認可：“他腰纏萬貫，一年四季卻是一身粗布中山裝，腳穿一雙解放膠鞋和一對粗線布襪。”該記者對黎東明被拘情形的描述尤其鮮活：
“大鐵門咣啷一聲打開了，一個瘦小個子步出門來，記者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這就是鼎鼎有名的黎大老闆：塑膠涼鞋、粗布襪、20元左右一條的長褲、穿了怕有5年以上的的確良襯衣，他態度和藹，面帶微笑，這是一個標準的代了30年課又無法轉正的農村教師的形象。”
最打動我的就是這一段。我的啓蒙老師也是農村民辦教師，也是我記憶最親切的老師。讀到這一段，我情不自禁地想回想起我的那位老師。我堅信，和我的啓蒙老師一樣從教幾十年的農村民辦教師黎東明，再怎麽商海沈浮，他的基本人性不會喪失，他的基本良知不會喪失。他有他的道德底線，再怎麽壞，壞不到哪去！
我想我的這個判斷沒有錯。牆倒衆人推，但黎東明倒了之後，他的家鄉似乎並沒有什麽人趁勢推他。多少貪官在倒臺前還是道貌岸然，而一旦倒臺，各種花邊醜聞便層出不窮。黎東明倒臺至今，儘管中外記者雲集南丹，卻沒有一人挖出他平時吃喝嫖賭、欺行霸市、魚肉鄉民的劣迹。
礦難發生之初南丹那麽平靜。即便黎東明被拘，成百上千的難屬仍無投訴，記者和調查組反而遭遇冷漠對待：“一進礦區，迷惑的、張皇的、警惕的、奇怪的目光紛紛從礦區各處射出。礦區裏自成一統，凡是在礦區裏工作的人似乎都有一種相通的氣息，在這種氣息的反襯下，外來者是如此明顯地與周遭格格不入。”記者和調查組爲了維護難屬利益而開進礦區，但並沒有得到難屬的理解和支援。如果說難屬沒有公開站在黎東明一邊，起碼，在形勢明顯對黎東明不利的時候，在任何一個指控都可能對黎東明構成實質性傷害的時候，他們保持了驚人的沈默。他們是最大的受害者，與黎東明應該有著不共戴天之仇，他們對黎東明卻根本沒有表現出我們想象的那種仇恨。
這，應該不僅僅是黎東明用錢封口的緣故吧。
不能不承認，黎東明還算一個好人。他這樣的私營企業主，在當下中國並不多見。
但同樣不容置疑的是，黎東明更是一個不可饒恕的罪人！因爲安全措施的疏漏導致數百礦工死亡，礦難發生後竭力封鎖消息、掩蓋真相。這種對人道的褻瀆和對法律的侵犯，這樣的滔天大罪，是無論什麽樣的善行都不能抵消的！
一個好人，同時是罪孽深重之人。這是多麽強烈的反差，多麽讓人難以接受的現實。正是這種強烈的反差，這種難以接受的現實，突顯了南丹礦難的悲劇色彩。
爲什麽一個好人竟然也免不了成爲罪孽深重之人？！爲什麽一個好人也最終不能走出悲劇？！
在瞭解黎東明之前，我有的只是憤怒。但在瞭解黎東明之後，我更多的是悲哀，是沈痛。那數百名礦工是受害者，是犧牲品；黎東明又何嘗不是受害者、何嘗不是犧牲品——他將永遠釘在恥辱柱上，永遠在良心的拷問中煎熬！是什麽樣的力量造成了如此結局？！是什麽樣的力量把數百名礦工和黎東明雙雙打入地獄？
如果黎東明是一個惡人，一個天生的壞蛋，那麽問題簡單得多。我們只需要譴責惡人，只需要剷除惡人，就夠了。但事情不是這樣。黎東明其實還算一個好人，一個期望在精神上飛升的人。一個惡人變成一個罪人，責任主要在他自己，我們不需要爲他承擔太多的責任。但一個好人變成罪人，而且是罪孽深重之人，就不能僅僅從他自身去找原因，問題就複雜得多；作爲社會的一分子，我們每個人都沒有理由輕鬆。
這就是說，黎東明的悲劇不是黎東明個人的悲劇，而是整個社會的悲劇。那麽，我們的社會究竟怎麽了？我們究竟怎麽了？！如果不認真探究這個問題，不給出真實的答案，南丹礦難數百名死難者的代價，黎東明的代價，就白付了。類似的悲劇，以後就還要在我們身邊不斷地重演。我們每個人都隨時可能成爲那些悲劇中的一員。
爲了我們的生命，爲了我們的清白，就讓我們探究這個問題，讓我們來解剖黎東明吧！讓我們拿起理性之刃，而不單是義憤之劍。
──原載《強國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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