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義(201)

第一○三回 力舉雙獸世間少有 為搶一驢遭打人多(下)
石玉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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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二人行不到二里之遙,天就陰雲密布。蔣爺說:「快走罷!天不好。」又走了不遠,點點滴滴雨就落下來了。只見道北有一座廣梁大門,暫庇一庇,打算著要不住雨時節,就在這家借宿一宵。正在此處盤算,猛見打裡頭出來一位老者,年紀六旬開外;頭戴杏黃員外方巾,身穿土絹大氅,面如紫玉,花白鬍鬚,後面跟著兩個從人。卻說蔣爺性情,到處是和氣的,問道:「老員外爺在家裡哪。我們是走路,天氣不好,暫且在此庇一庇。」員外一笑,說:「這算什麼要緊的事呢。裡邊有的是房屋,請二位到裡邊庇一庇罷。」蔣爺說:「我們不敢打攪。」員外一定往裡讓。蔣爺和柳青就搭訕著,謝了一謝,隨著員外就進來了。一拐四扇屏風,一溜南房。啟簾來到屋中,叫從人獻上茶來。蔣爺心內暗道:「別看人家可是鄉村居住,很有點樣式。」又有個外書房,屋裡頭幽雅沈靜,架兒上書史成林。分賓主落坐,員外問:「二位貴姓高名?尊鄉何處?」柳爺說:「在下鳳陽府五柳溝人氏,姓柳,單名一個青字。」蔣爺說:「小可姓蔣名平,字是澤長。」那員外一聽,慌忙站起身來,說:「原來是貴客臨門,失敬!失敬!此處不是講話之所,請二位到裡邊坐。」又從新謙恭一會,隨著又到了裡邊庭房,叫從人獻茶。蔣爺就問:「員外貴姓?」員外說:「小可姓魯,單名一個遞字。」蔣爺說:「怎麼認識小可?」員外說:「久仰大名,只恨無緣相會。我提個朋友,二位俱都認識。」

  蔣爺說:「那一位?」魯員外說:「此人在遼東作過一任副總鎮,均州臥虎溝的人氏,人稱鐵臂熊。」蔣爺說:「那是我沙大哥,員外認識?」員外說:「我們一同辭的官。」

  蔣爺說:「我再提兩位,大概你也認識。」魯員外說:「是誰呢?」蔣爺說:「石萬魁、尚均義。」魯員外說:「那是我兩個盟兄,俱已辭官了,到如今直不知道他們飄流在何處?」吩咐一聲擺酒。蔣爺說:「來此不當討擾。」員外說:「酒飯俱以現成,這有何妨。還有大事相求呢。」真是個富家,不多一時,擺列杯盤,不必細表。

  酒過三巡,慢慢談話。蔣爺說:「方才大哥說有用小弟的所在,不知是何事相派?」

  魯員外說:「四老爺有幾位門人?」蔣爺說:「一位沒有。」魯員外說:「我有個小兒,實在愚昧不堪,懇求四老爺教導於他。」四爺說:「那有何難。只是一件,我的本領不佳。」員外說:「你不必太謙了。」蔣爺說:「何不請來一見。」員外吩咐從人說:「把公子叫來。」從人答應一聲。不多一時,從外邊走進一人。蔣爺一瞅,就是一怔。

  卻是何故?這就是方才力分雙牛的那個小孩子。員外叫過來說:「給你蔣四叔行禮。」

  見他作了一個揖。員外大怒,說:「你連磕頭都不會了?」這才復又跪下磕頭。蔣爺用手一攙,說:「賢姪請起。」魯員外又叫他與柳爺行禮,說:「是你柳叔父。」柳爺用手扶起。蔣爺說:「賢姪叫什麼名字?」就見他「特特」了半天,也沒有說清楚了。蔣爺暗笑:「我要收這麼一個徒弟,可叫人說我把機靈占絕了。」員外在旁見他說話喈吧,只氣的要打他。蔣爺把他攔住。還是員外說:「他叫魯士杰。」到後套《小五義》上,小四傑出世,四個人各有所長的本事,下文再表。

  單言蔣爺見他站在一旁,又卻把衣服更換了,不像那放牛的打扮了。蔣爺說:「方才我這個賢姪,在外頭闖了個禍,大哥可知道麼?」這一句話不大要緊,魯士杰一旁聽見,顏色改變,嚇的渾身亂抖。員外問:「士杰,你外邊闖下什麼禍了?」士杰那裡肯說?蔣爺一想很覺著後悔,說:「大哥別責備他,一責備他,小弟臉上不好看了。」員外說:「到底是什麼事,要叫他說明,我絕不責備他。」蔣爺說:「可不怨他的過錯,代我替他說明罷。」士杰說:「四叔叔你不用說,說了我就要挨打。」蔣爺說:「我給你說,焉能讓你挨打。」蔣爺就把奪驢之事,對著魯員外細說了一遍。員外一怔,說:「可不好,這個人家可不是好惹的。既然惹著他們少爺,大概不能干休善罷。」

  蔣爺說:「他們是何許人物?」員外說:「大概是個賊。」蔣爺說:「那還怕他倚官倚私?倚官,我是皇家御前水旱帶刀四品護衛之職,這是倚官辦;倚私辦,別看我沒有文書,護衛之職應當捕盜拿賊。這個人姓什麼?叫什麼?他是怎麼回事?哥哥你說罷。」員外說:「此人就住在我這東邊。我們這村子就叫魯家林,我們這姓的甚多。他們住東魯家林,我們這住的叫西魯家林。」蔣爺說:「他們也姓魯?」魯爺說:「不姓魯,他們姓范,叫范天保,外號人稱叫閃電手。」蔣爺說:「他這外號就是賊。難道他還敢任意胡為不成?」員外說:「他倒不任意胡為,他這兩個妻子可惡。」蔣爺問:「他這兩個妻子也有本事?別是女賊罷?」員外說:「是兩個跑馬解的,大姑娘叫喜鸞。皆因范天保有錢,人家本不賣,指著他掙錢。他給人家金銀財寶,應著名媒正娶,這才娶過來了。過門之後,就養了一個兒子,叫范榮華,小名叫大狼兒。又十數年,跑馬賣藝的又教了一個女兒,他又看上了,這個可是二房。這個叫喜鳳,花費多少銀子金子,應著老頭、老婆養老送終。也在他們家裡住著,也出去賣藝去。大狼兒到了十六七歲,就戲弄鄰家的婦女,就叫人苦打了一頓。當日晚間,那家被殺一二個人。左近的地方,無頭的案不少哪。官人在他門口栽樁,總沒破過案。對著他父親衙門裡頭又熟。今日咱們家的孩子打了他們家的孩子,他豈肯善罷甘休?今晚間必來。」一回首,叫著士杰說:「我年過六旬,就是你一個。你倘若被他們暗算了,你叫為父是怎樣過法?」

  士杰說:「特、特、爹哇,他們要來,我泞泞擰他們的腦、腦、腦袋。」蔣爺說:「他們今夜晚要是不來,是他們的造化。他們要是今夜晚來的時節,有我同我柳賢弟,將他拿住,或是結果他的性命,以去後患,也給此一方除害。」柳爺答言說:「連我都聽著不服。真要有此事,咱們還不如找他家裡去呢。」蔣爺說:「那事也不妥。他不找咱們來便罷,他若是找了咱們來,那可就說不得了,結果了他的性命。」

  魯員外又問:「這個徒弟你要不要哇?」蔣爺說:「怎麼不要呢?好意思不要哇?」

  員外叫:「士杰,還不過去磕頭。」士杰真就立刻爬在地下,「咕咚咕咚」磕了一路頭,也不知道磕了多少頭。員外說,「四弟,這可是你的徒弟了。」蔣爺說:「我這個徒弟,你要打算著教的他像我這麼機靈不成唉!」員外說:「還用像你?只要你教他稍微明白點就得了。」這也是閒言,書中不必多表。

  說話之間,天已不早,就在庭房內安歇。員外要陪著二位,也在庭房內作伴。蔣爺不教,說:「你今天先在後面罷,萬一後面有點動聲呢,也好給我二人送一信。」魯員外也就點頭,後邊去了,囑咐了女眷們把門戶關閉嚴緊。「若有什麼動靜,急速喊叫,不可錯誤。」書不重絮。

  天交三鼓,外邊一響,蔣、柳二位出來拿賊。要知怎樣拿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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