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維平:范止安印象

人氣 7
標籤:

【大紀元2011年05月18日訊】 這一段時間,我在多倫多北約克的「兩館」之間來來往往,自得其樂,所謂「兩館」,一是游泳館,二是圖書館,平時讀書,閒暇游泳,心情平和了許多,特別是後者,其收藏的中文圖書,雖比不上國內的市級圖書館,但也數千冊,洋洋大觀矣,本以為舊書可以使我遺忘過去,淡定情感,不料昨日書架瀏覽所及,竟找到一本由范止安先生蓋章的贈書孫中山詩傳《中山頌》,其由鞠盛著,由新亞洲文化基金會編印,翻開扉頁,竟有「范止安敬贈」字樣,時間是 2002 年 4 月 23 日,立即心底波瀾,湧滿眼眶,萬千往事,不堪回首。

經太太介紹,認識范老

大約是 90 年代中期,在大連國旅工作的太太告訴我,她帶一個旅行團到黑龍江省的呼蘭縣蕭紅紀念館訪問,認識了一個辦出版社的老闆叫范止安,那時互聯網還沒有普及,查詢一個名人的情況還不太方便,我對范老一無所知,由於國內對出版業的嚴控和管理,使我對香港的新聞出版業有一種強烈的嚮往和神秘感,我很想知道范先生是如何經營出版社的,而且,我在國內的大連出版社和天津的百花文藝出版社,先後出版過兩本詩集,也想尋求在港 出版的新途徑,於是,我請太太寫了一封信,並買了一件工藝品,就借香港開會之機,抽時間給范老打了電話,就這樣,我們認識了,此後常來常往,竟成了好朋友,只要我在香港逗留,他不論多麼忙,都會抽空約見我,那怕一兩個小時,二十幾分鐘,從不婉拒我。

如今,我瀏覽了網上有關范先生的許多報導,大都是溢美之詞,也有幾篇以李瑞為名,揭露他曾是漢奸的文字,兩者之間形同水火,不能相容。我不是歷史學家,無法判定是非,但那幾年,我在與范先生的交往過程中,親身的感受是,他是一個視金錢如糞土的好人,這一點不是眾多香港富翁所能做到的。由於工作的關係,我也結識了香港許多億萬富豪,不想講他們過多的生活細節,總之,像范止安這樣的能把辛辛苦苦賺來的錢,慷慨地捐給慈善公益事業的人,的確不多。他的出版社規模不大,才五六個人,主要是靠出版小學生課本賺錢,其盈利的數額相當大,但遠遠比不上香港那些名利雙收的大老闆,但他捐資助教的氣勢和力度,不亞於任何人,筆者有機會與其私下交談,他多次說過,我賺的錢來自教育,也應當回饋與教育。

1965 年,他創辦了新亞洲出版社, 二十年後,其成立新亞洲文化基金會,積極參與兩岸三地的文化交流活動。 1997 年,他以私蓄資金設立了「景范教育基金會」 ,專門贊助內地貧困偏遠山區和少數民族地區,先後在全國各地創辦 景范 學校、圖書館、范公苑,醫療保健,及多所大學獎學金委員會等六十餘處,單是希望小學就多達48所。為了激勵品學兼優而家境清寒的大學生,「景范教育基金會」於2004年,設立了「中國人民大學范止安獎助學金」。至今已捐資100萬元,共獎勵了中國人民大學200名優秀大學生、資助了190名家庭經濟困難的大學生。 此外,范老還編印出版了《范仲淹研究文集》 1 — 3 卷,《范學論文集》 1 — 4 卷,等等,全部免費贈閱世界五大洲的圖書館。

有一次,我應邀在他的辦公室做客,他坦率地告訴我,你看我身體還不錯,但畢竟上了年紀,來日無多了!人生總有一死的,死了錢有何用?用好了,對社會還有點意義,我這樣做,是想讓後人想著我啊!

大約是在 1998 年,我寫了一篇表揚范先生的文章,以彩色整版的篇幅,刊登在香港《文匯報》上,老先生讀了,非常高興,他請我在香港一家上海菜館吃飯,席間我幾次鼓足勇氣,試圖向他提出出版詩集的事,我想,只要我張口,依他的財力和為人,一定能答應贊助我出版第三本詩集,但念及先生的高風亮節,想到那些鄉下的簡陋校舍,話梗在喉,卻不能吐出。。。。。。此前,我在他的辦公室裡,看到許多出版的書籍樣品,每本的選題都是嚴 肅的,質量都是非常高的,印製也很精美,想到自己的淺薄和自私,深感汗顏,只有打消主意。

後來,我在監獄裡回想,幸虧我沒有公開出版那本充滿著溢美之詞的詩集,那些言不由衷的歌頌純屬無病呻吟,沒有任何意義,只能浪費他的資源,而給范老省下的錢,可以多幫助一些農家失學的孩子啊!

喝酒吃豆腐,是長壽的秘訣

人們常說酒傷身體,但范老並不這樣認為,我認識他時,他已是古稀之年,從外表看,他個子矮小,單薄瘦弱,但卻酒量驚人,逢宴必喝,逢喝必醉,每次在那家常去的餐館與其重逢,他總是精神矍鑠,我問他人生長壽的秘訣是甚麼?他的回答令我驚愕:喝酒吃豆腐,能活一百歲!

凡是接觸過范老的人都有體驗,每次與朋友聚餐,他都有幾個特點,一是他要付賬,儘管在座的有各種身份的人,有記者,有公務員,有教授,也有大商人,但總是他出手大方;二是喝洋酒,或白酒,從不碰啤酒,沒喝完的,就在酒瓶上寫上名字,暫存酒店,下次再接著喝,絕對不浪費一點一滴,他說,喝進肚子裡福,丟掉了是罪!三是,不論點甚麼菜,全看客人的喜好,但有一樣菜是不能少的:豆腐。我發現他最愛吃的就是豆腐,他吃得津津有味,百吃不厭,一邊吃,一邊大講豆腐的妙處。我想,他能活到 90 多歲高齡,或許真的與酒和豆腐有關,如果把酒和豆腐摻在一起研究,大概就能發現一種新的營養物質,它叫甚麼可能目前不被人知,它可能有助於身體健康。

范老有很多的酒友,創辦《新聞天地》的台灣老報人卜少夫是其中的一個,此外還有他的兒子卜凡,中國時報駐香港的記者鄭漢良,中央社駐香港的記者劉坤原,做有色金屬生意的周先生,等等,但只要入酒席,他就喜歡我挨著他,道理非常簡單:我不喜歡豆腐,但酷愛喝酒,喝酒時我從來不耍滑,每次他喝多了,喝醉了,就嘴唇發顫,但講話不走板,而且,臉色不紅,我呢,正好相反,飲酒過量,就言多有失,語無倫次,而且,面如豬肝。。。。。。我想,這可能與我不吃豆腐有關吧!

認真做小事,以誠待人

想來也真是緣分, 90 年代中期,大陸的遊客要去台灣,辦理手續相當困難,太太所在的國旅試圖衝破阻力,但不得要領,我大膽地給范老寫了一封信,請他幫忙玉成此事,但依當時的體制和政策,不論台灣,還是大陸,都設限較多,一時難以如願,我等待了一個月也沒消息,或許是范老忙於編務,無暇顧及吧,正在焦慮之中,收到他的信,原來,他也沒有太好的辦法,非常著急,就給台灣名人卜少夫寫了信,但他雖交友眾多,也不能辦理,可見 兩岸當時互動的壁壘堅如磐石,於是,范老把他和卜少夫往來的信件轉給了我,使我深受感動,我想,他是要表明自己的誠意。

後來,我讀了很多關於回憶他的文章,才知道,不僅是對我這樣熟悉的晚輩,他對所有的人都是這麼熱情和真誠,特別是對一些素昧平生的人,只要向他求助,他都一律善意回應,這方面的情況,可能他的秘書孔女士比別人要知道得多吧。那幾年,他給我介紹了很多朋友,我也把國內一些想結識他的人引見給他,有的人也得到了他的無私幫助,現在,事過境遷,往事如煙,我亦不細提及,但有一件事不能忘懷,也使我意外,他婉拒了我提出的資助《前哨》的美意。

記得認識劉達文社長之後,有一次閒聊談及范老,他說,香港藝術發展局設了一個獎項,是由范老出資搞的,劉說,能否與他談談資助的事,我答應試試,但後來卻碰了釘子,范老很為難地說,不是錢的問題,我不好辦啊!。。。。。。我很為自己的多嘴而後悔,因為那幾年,我明明知道范老與北京的高層人士來往頻繁,還受到了江澤民的接見,並以此為榮,他怎麼會資助反對派的雜誌《前哨》呢?可見我的書生氣有多重!

但由這件小事,我還是感受到了范老的真誠,他沒有掩飾自身的軟弱,每個人都有做人的底線,原則和政治觀點,不必強人所難,卻可求同存異,可能,他不喜歡雜誌《前哨》持有的那種批評的觀點,但他一句也沒有評價,只坦率地承認「不好辦」。

盡力幫助家人,慷慨解囊

上個世紀末,我忽然因言獲罪,失去了自由,太太一時手足無措,不知找誰撈人,曾按照以前的人脈關係,求助香港很多名人大款,但真正肝膽相照,予以幫助的人少之甚少,令其心寒,在僅有的兩個人之中,范老是其中的一個。

據她後來告訴我,她 2001 年曾親自急匆匆地趕到香港,求見范先生,把我的遭遇如實告訴了他,並請他與北京的上層官員聯繫,疏通我獲釋的途徑,他一方面坦言,依據自身的處境和能力,他實在愛莫能助,因為雖然江澤民等中南海領導人與其有過會面,但不過都是出於客套,並無深交,而且,在所謂的這些原則問題上,不論薄熙來,李鐵映,江澤民,還是國安部的官員,都不會心慈手軟。

另一方面,范老也盡力安慰我的太太,他說,這幾年姜先生在香港與內地之間走動,成了社會活動家,認識的人太多太雜,難免會有誤會。。。。。。雖然,我幫不了他,但能幫助你,如你同意,來香港工作如何,換個環境,或許心情會好些?我可以代你辦理所有的手續,並給你較高的待遇,你一邊適應新工作,一邊再為先生想辦法,如何?。。。。。。我太太說,孩子才 12 歲,不想使她委屈,故此,婉拒了范老的盛情厚意。

在港期間,范老擺脫雜務,陪同太太,不僅多次請太太吃飯,好言相勸,盡力安慰,還給了她 3000 港幣,略表心情,相比之下,香港《文匯報》的副社長劉某卻在太太的求助電話中說:你知道姜維平幹了什麼事嗎?。。。。。。彷彿我真的像大連國安局特務們編造的那樣,是台灣間諜!每每念及此事,更覺范老的道德品質,堪稱做人的典範。

我與范老最後一次通電話

2006 年初,歷時五年多,我終於熬出了監獄,但依然處於軟禁之中,有一次,我好不容易擺脫了特務的盯梢,在一家比較偏僻的公用電話亭,播通了香港新亞洲出版社的辦公電話,這是一個陳舊的號碼,是范老給我的,沒想到時隔多年,我又聽到了他熟悉的聲音。

我興奮地告訴他說,我是誰。他答應了幾聲,但聲音粗啞而生澀,好像他的喉管裡有炎症和濃痰,他的聽力也出現了障礙,以前,那個耳聰目明的范老走遠了,他成了一個很難溝通的人,我大聲喊著:我是你的老朋友,原先的《文匯報》記者姜維平,我從監獄出來了!

甚麼?啊?啊?。。。。。他聽了半天,終於聽明白了,沉默了片刻,他唔唔嗯嗯了幾聲,喉音很重,可能想起了與我喝酒吃豆腐的往事,他哽咽了。。。。。。我知道,他老了,已經受不起精神上的刺激,我必須抓緊時間表達我的心情,我說,謝謝你啊!我太太跟我講了,你想請她去香港工作,你還給了 3000 港幣。。。。。。我連說了三聲「謝謝」,竟也哽咽起來,淚眼模糊了,我想哭又想喊,但電話聽筒卻從手裡脫落了,我有了一種不祥之 感,我的岳父臨病逝前也有類似的聲音和舉動。。。。。。

果然,此後大約四個月,即 2006 年 11 月,我從互聯網上讀到他 19 日 凌晨三點四十二分 去世的消息,並不感到意外,但卻十分悲傷,他以 92 歲的高齡終於平靜地走了!我一生再也見不到他了,如今,在多倫多北約克圖書館見到了他的贈書,如同劫後餘生,與其久別重逢,我想,他做的好事太多了,可能早就遺忘了這些贈送書籍的芝麻綠豆般的小事,如同他幫助過我和我的家人一樣,但是,他的音容笑貌明晰地深藏我的記憶裡,也永遠地活在每個受其恩惠的人們心中!

2011 年 2 月 16 日於多倫多。

文章轉載香港《新維月刊》

相關新聞
姜維平: 亦是無語亦是憂
姜維平:王立軍的提案是甚麼東西?
姜維平:汪洋看望重慶團,為何薄書記不露面?
姜維平:不是餘罪是遺恨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