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小說寫於一九七六年，以作者父親真實的人生歷程為基礎寫成。一九九七年廣西一家文藝雜誌《西江月》以《壯士淚》為題連載了該小說。可是連載到十三期就被相關部門批評有「嚴重的政治問題」，被勒令停止連載。雜誌社被責令停刊三個月整頓，主編也被撤換。二零零一年北京一書商以《極樂園》為題在團結出版社又出版該小說。初版10000冊，但只賣出不到200冊又被下令封禁。作者的作品被全面封殺，所有報刊不能發表他的任何文字，他的名字也不能出現在任何媒介上。作者被開除了中學教師的公職，還被責令任何單位不得錄用。

 

小島上架起了一個帳篷，燃起了幾堆篝火。八九個人在火堆邊大吃大喝，喝完了，吃飽了，又默默地注視著篝火中那躍動的火舌。

有人在輕輕嘆息。

「媽的，我們為什麼要嘆息？我們為什麼不說不笑？」張得磊忽然大聲道。

「對！我們應該說應該笑！」李明對剛吃飽正抹嘴的張鐵強說：「鐵強，我知道你唱歌不錯 ，給我們唱一曲吧？」

大家都拍手贊成。鐵強也不推辭，從一個包里取出琵琶，邊彈邊唱起來：

黑黑的夜裡

我多麼想念你——

遠方的妹妹呵

我們什麼時候才能相會

……

歌聲有點哀怨，曲調悠揚，在這靜夜中傳得很遠很遠。

大家聽得入了神，他們的魂兒似乎也隨著那歌聲去了，到了好遠好遠的地方。

張得磊叫道：「白臉兒你唱得把我的心也撩動啦，再不多唱一曲解解饞，我要他媽你賠個妹仔來……」

「是呀，你不唱我們不饒你！」大家也都嚷嚷著。

鐵強笑笑，又唱了一曲：

你為什麼只是呆呆地看著我

你過來呵

我不會把你吃了

妹妹

雖然因為貪新厭舊，我曾經離開你

但新人現在又把我拋棄了

於是我知道了你的珍貴，愛的痛楚

良心呵正把我折磨……

你快過來吧

妹妹

你不要再猶豫

不要再疑惑

……

歌聲剛停，大家又拍手叫好。張得磊還怪聲怪調地學著唱：

你快過來吧，妹妹，你不要猶豫，我不會把你吃了，雖然因為貪新大厭舊，我曾離開你，良心呵，正把我折磨……

又是一陣大笑。

張得磊拍拍張鐵強肩頭，故作神秘地問：「你歌唱得這樣好，這樣動情 ，是想你爸那五姨太了吧？」

張鐵強擂了他肩頭一拳，罵道：「去你的！」

張得磊摸摸肩頭嘟噥道：「你這樣凶幹嗎？怪不得那五姨太又不要你了。」

「你放狗屁！」張鐵強罵道。不知怎麼，一直挺開朗的他這時竟臉紅紅的，眼也紅紅的。

「對，對，我放狗屁，我放狗屁！」張得磊又做著鬼臉說，「五姨太還愛你愛得好瘋呢…… 」

張鐵強也不再理睬他，轉過頭對李明說：「明哥，我看你還是再給我們講個故事吧。」

李明笑笑說：「我哪有什麼故事呀？我看還是誰有故事誰講吧，或者每人講一個。剛才我講了黑蝴蝶的故事，現在誰講呢？」

張得磊道：「我這人最笨了，最不會講故事，但聽故事倒可以。特別愛情故事我最愛聽，聽他十天八天也不厭的。如果我能親身去把那『愛』的事兒實踐實踐的話，就是一年兩年也不會厭的。」

大家都笑了。

劉紅站起來說：「我就講一個吧，怕你就不敢去實踐了。」

「敢，敢！」得磊連聲說，「只要是那事兒，我都敢。」

「好啦，我說的，若你真敢，算你英雄。」劉紅清清嗓子，接著說，「在我們村裡，住著一個姓高的老頭，大家都叫他高老頭。這高老頭已六十多歲了，還是個童男，高老頭想老婆大概是想瘋了，他常在人前說，他如果能有個老婆就好了，就算只能夠和那老婆睡上一晚，就讓他變成了一頭牛，他都願意；他還說，就算這老婆和大家共有，他也願意……」

張得磊叫道：「你小子不是亂說吧，天下哪有這樣的老頭。」

劉紅說：「你不信就算了，下面還有你更不相信的呢。」

張得磊道：「我就不信。」

「不信我不說了。」劉紅道。

大家正聽得入迷，這時都求道：「你講呀，快講呀，後來怎麼樣了？高老頭娶到老婆麼？」

大家又都責怪張得磊多話。

張得磊道：「好啦，我再不說不成嗎？劉紅，劉爺爺，你快講吧，我保證再不多嘴。」

「好吧，看在你叫我聲爺爺的份上。」劉紅拉長聲音說，「有一天，高老頭果然不知從哪裡帶回了一個女人。這還不稀奇，更稀奇的是這女人好象會改變形象似的。老一輩的人都說，這女人太醜了，寧願和一頭母豬睡覺也不願和這女人睡……」

張得磊又叫道：「不會有這樣丑吧，只要是女人，我……」

張鐵強罵道：「你這三塊石不要打岔，你總是這樣。喂，這女人怎麼樣的稀奇呀，劉紅你快說。」

劉紅吐了一口唾味，又說：「那女人稀奇呀，老人們說她丑，但那些後生們卻說她美，比天仙還美呀，害得村上的後生們見了她一下子就害起相思病來了。」

「呵，真那麼厲害呀！」張得磊又叫起來。

「你別作聲！」大家又阻止他。

「我就不相信嘛！」張得磊又嘟噥說。

「三塊石你不相信你就不聽！」張鐵強罵道。

「對，你到一邊去，我們要聽！」大家也說，曾志強和寧得還去推他。

「好，好，我聽還不行麼！」張得磊搖著身子嚷道，「劉爺爺，你說下去，你村上的後生們害相思病後怎麼辦了？」

劉紅笑了笑，又說下去了：「所以，第一個晚上全村的後生都涌到了高老頭的家裡去啦，都想和那美人兒親近，為了這事兒後生們還打起架來呢。」

「呵，呵，是應該打架，如果我在，我一定不讓人爭在我前頭的。」張得磊又嚷嚷道，「我說，你小子是不是也打架了？」

大家聽得正入迷，見得磊又在打岔，都瞪著他。

「後生們為高老頭那女人打起來。老人們都搖頭嘆氣，說如果不是這些後生們瘋了就是這世界變了，醜八怪也成了西施啦。再過幾年，這些後生們恐怕連老母豬也搶著要了……可是後生們偏不聽，爭得熱鬧，打得也熱鬧。後來還是高老頭那女人出主意用拈閹的方法才解決了問題，拈了前面的當然就興高采烈，忘乎所以；拈了後面的就怨天怨地又怨命了。」

「唉，如果是我，無論如何要拈前面的。」張得磊又叫道，「我說劉紅你小子一定是拈個後面的！我說得一定不錯。」

劉紅道：「我沒拈。」

張得磊笑道：「誰相信呵，我看你小子是公雞轉世呢。」

劉紅有些怒道：「三塊石你到底想不想聽？」

張鐵強和曾志強等幾個人也都瞪著張得磊，都要大打出手的樣子。張得磊忙伸伸舌頭說：「我聽了，劉爺爺你說嘛，我聽著呢！」

劉紅哼了哼，又掃了大家一眼：「可是那些先進去的後生都是被人抬著出來的。他們不是一命嗚呼，就是奄奄一息，有出的氣沒有入的氣。第一個是這樣，第二個是這樣，第三個還是這樣。老人們說，這是個妖婆，要殺了她。可是那女人卻大叫冤枉，說不關她事，是那些後生們太猴急了，『他們拚命地親我，親我的頭髮，親我的嘴，還親我的身子，親得我快喘不過氣來了，我叫他們停下，他們也不願意，直親到他們也喘不過氣了才罷休，你說，我有什麼罪呀……』那些未嘗到滋味的後生們也說：『美人兒沒罪，是他們太貪心了。』他們不同意殺了這女子。又有幾個後生進去了，可是這些後生也一樣的貪心，他們也都是橫著出來的。這一下後生們真有點怕了，也沒有敢進去試一試了。但他們仍然不讓殺這女子，他們說這女子太美了，殺這樣的美人太殘忍了太可惜了，而且，實在不能怪美人呀！」

「對，對！就不能殺！」張得磊又叫道，「對了，劉紅你小子難道沒和那美人兒親熱？我真不相信，幹嗎你沒有挺屍呀？」

「三塊石你淨打岔！」劉紅瞪眼道。

鐵強又罵道：「三塊石你到底是什麼東西變的，再打岔我們就把你扔到海里去了。劉紅你不要管他，說下去，後來怎樣了？那美人兒到底殺不殺了？」@

責任編輯：魏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