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清明引(34) 宮廷變-王庭宴饗2

作者:云簡

清 丁觀鵬《太簇始和》局部。(公有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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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王庭宴饗(2)

昭雪眼見寶劍,鋒利無比,嚇得向後一倒,躺在被上,紗慢復又合上。

林西見狀,收劍退後兩步,低聲道:「嗯?你是什麼人?」

昭雪聲虛道:「吾,吾,你,你是何人?」

林西一怔,凜然道:「告訴你也無妨,我乃是禁曲一案嫌犯。」

昭雪一聽,心中懼意全無,出來道:「既是有關禁曲,我便不怕。」

林西詫異,道:「嗯?你到底是何人?」

昭雪道:「吾也是禁曲一案受害者,我叫昭雪,我之父母便是昭鶴亭夫婦。」林西一聽,也是出乎意料,問道:「可你怎會在武平王府?」

「說來話長,全是一場誤會姻緣所致。壯士,昭雪有一請求,請壯士答應。」說罷便跪磕頭。

林西道:「我亦聽聞昭鶴亭先生之事,既然同屬冤枉,你有何事但說無妨。」

「昭雪在此,處處受制,今去心已定,勞壯士帶吾離開此地。」說罷,便又一叩首。

林西道:「呵,我現在也是自身難保,如何再帶上你?」

昭雪道:「壯士莫擔心,吾乃武平王納蘭庭芳之側福晉,你可假意劫持,你我皆可脫身。」

「這——」林西聽聞這大膽作法,不禁一怔。

「事不宜遲。今夜王庭宴饗,眾人皆去赴宴,府中空虛,正是時機。」昭雪說罷,便開始整理行裝。林西待要攔她,昭雪卻已收拾好包袱,披上母親留下的棕色披風,道:「走吧。」說罷,開門而去。

林西正訝異間,昭雪已然出門,心下感佩其決心與勇氣,遂然跟上。昭雪帶林西往西門而去,一路無人,甚是順利,昭雪心中歡喜,道:「壯士。只要踏出此門。便可得自由。」

「嗯。」林西答應一聲,便去開門,哪裡料到「自由」之門開處,卻是天羅地網。但見眾軍掀開斗篷,火光沖天,當中一人,乃是納蘭庭芳,左側玉林永延,右側哈爾奇莫少飛。

「大膽林西,還不伏誅。」玉林喝道。

林西一轉身,悄聲道了句「得罪」,便將昭雪擋在前面,持劍逼命。昭雪微閉雙眼,心虛不已。納蘭看在心中,不禁扼拳,但見她一身棕布斗篷,卻是母親遺物,復又起疑。

哈爾奇道:「林西。你出身兵部,今天竟做出這種擄劫婦孺之事。可知羞乎。」

林西心感慚愧,手中之劍尖下落半分。納蘭盯著昭雪,卻見她薄唇輕啟,似乎說了什麼,林西手中之劍復又昂揚,納蘭心中更疑,抬手示意眾人莫要輕舉妄動,卻道:「林西,本王念你曾效力兵部,今日你便放人,本王保證,過去之事既往不咎。」

林西內心微動,但一想到小妹慘死,內心激動,便道:「既往不咎,吾妹慘死刑部之事,也可既往不咎麼。」

「什麼?你的小妹死了?」哈爾奇驚訝無比。

「別再裝傻。此仇不報,林西誓不為人。」林西眼中充血,怒道。昭雪漸感冷鋒逼近,額透冷汗,眉心緊皺。納蘭看在心裡,想來她這教訓也夠了,便指尖凝氣,劍氣閃擊林西手腕,分毫不差,寶劍落地,林西被震退數步,一躍而去。永延、哈爾奇相繼追去。

昭雪好不氣惱,咫尺之功,卻被納蘭攪黃了。又怕納蘭發現自己逃跑,心中惴惴不安。

哈爾奇道:「永延,咱們分頭找。」

「好。」永延道畢,二人分頭找尋。

哈爾奇遠遠便望見林西往東邊跑了,便叫永延望西邊追,自己一路追去,果然見到了林西正向後張望。哈爾奇從屋頂跳下,拍他肩膀道:「喂,我在這裡。」

林西大驚,轉身一看,竟是哈爾奇,怒氣陡騰,道:「好個哈爾奇,還我小妹命來。」

哈爾奇不閃不躲,卻道:「林西,不論兄弟,好歹你我也是同僚一場。你小妹之事,我亦深感遺憾。現今京城,因禁曲案已是滿城風雨,念在往日舊情,你快快往東逃命吧。」

「哼。別以為你今日作個人情,吾妹之事便可一筆勾銷。」林西道。

「嗯,你便要討債,也得先有命。林西,後會有期。」哈爾奇一拱手。林西知他私放也屬知法犯法,只是心內有仇,過意不去,便不看他,側身一拱手,往東邊去了。

哈爾奇嘆了口氣,轉身準備回去,卻見永延急急趕來,怒道:「那可是林西?哼!」說罷,便一抬腿,飛奔追去。哈爾奇攔之不及,心知永延不會變通,怕誤傷性命,只得追將上去,怎奈那二人跑得甚快,哈爾奇氣喘吁吁,只得停步。

永延奔將一陣,二人在東邊外城相遇。

永延怒道:「小子林西,私彈禁曲,知法犯法,劫持福晉,敗壞武平王府名譽,永延今日便要拿你問罪。」

「哼。朝廷便都是你等迂腐呆子,才成這幅樣子。想拿吾林西,倒要看你的本事。」林西一怒,提衫繫腰,便作鬥勢。永延哪管其它,起手便是狠戾絕招。

林西胸口中掌,喝道:「你既無情,休怪我無義。」再運招式,也是鋒芒畢現。

二人武力不相上下,永延一心捉拿;林西奮力搏命,正是酣戰二百餘招,不分上下。轉眼天曉欲亮,林西心急,便運出極招,永延亦以極招相對,沒想到各自承受不住,兩敗俱傷,林西趁勢逃跑,永延重傷倒地,噴出一大口血。勉力撐持,方才回返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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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庭。

王后攬月道:「今日宴席上,她可是讓你想起了那個人?」

王上道:「誰?」

攬月道:「蕭淑英,她讓你想起了從前?那段黑暗的歲月。」

「可惜,蕭世子消失已久。」皇甫道:「那段黑暗的歲月,孤早已忘懷。」

「真的麼?」攬月道。

皇甫道:「蕭企已死,蕭世子下落不明,孤主政八年來,便是局面新開,過去的事,該忘的便忘了。」

「王上能如此想,臣妾萬分欣喜。」攬月道。

皇甫亦節道:「孤尚有要事處理,你休息吧。」

「恭送王上。」攬月道。

朱公公掌燈,皇甫亦節回到王庭正殿。夜風微醉,心乏眼困,皇甫亦節寬衣臥床,只感心力交瘁。輾轉反側間,回憶大門敞開,那段黑暗歲月,總在不經意間、迷惘困頓時,闖入腦海,如夢魘般,久久揮之不去……

……過年了,家家掌燈,戶戶掛彩,王宮內外,熱鬧非常,賀春展畫,各王族公子入宮獻畫。父王早逝,母后殉情,只剩孤子,母后之弟蕭企攝政,大權在握,王公貴族為了巴結蕭企,連連誇讚蕭世子之畫為匠心獨運,鬼斧神工,人間難得。身為君王,卻備受冷落。一聲聲嘆息,一個個白眼,打掉的,是君王的尊嚴,是內心的高傲。眾大臣走到他之畫前,縱使欣賞,也無人敢誇讚。輕則嘆息,重則嫌棄厭惡、指指點點:「這是什麼?竟看不出是畫。」

「呵,這樣的工筆,應該扔到茅廁去,真不知是誰所畫。」

哼,他們怎樣不知曉,吾便站在畫邊上,都是畏懼蕭企權勢,自欺欺人之輩。

忽而,人群鑽出一小子,指畫道:「這畫,甚有深意,作畫之人,可見內心有大志。」皇甫抬眼一看,竟是一陌生臉孔。蕭企大怒,便道:「猖狂小兒,眾多前輩面前,竟敢隨意指點,來人,拖出去打。」

那小兒不驚不怒,道:「你敢打我,我乃是武平王爺納蘭德容長子。武平蕭傅,朝廷兩大支柱。你便要打我,但看吾王允不允?」說罷,便跪道:「臣請問王上,臣稱讚此畫,有犯國法?」

皇甫亦節畏懼蕭企,但見有人出頭,甚得其心,便道:「國法無此條。你是武平王爺長子,孤允你隨時入宮伴駕。」

「謝王上。」小兒道。

蕭企畏懼武平王爺武力浩氣,不敢輕舉妄動,只得吞氣吞忍,看著他二人去了。

花園中,皇甫亦節道:「你叫什麼名字。」

「稟王上,我叫納蘭庭芳。」

「我叫皇甫亦節,以後,咱們不必拘於君臣禮法,兄弟相稱。」

「謝兄長。」

「吾弟快起。」

「為兄知道一個好去處,你隨我來。」說話間,皇甫亦節拉著納蘭便走。卻聽身後一群人大笑,蕭企道:「那個娃兒不過是個坐井觀天之蛙。」眾人隨聲附和,皇甫亦節咬唇出血。

納蘭道:「吾兄何必理此弄權小兒。」說罷,便拉著皇甫亦節離開……

皇甫亦節夢中苦笑不止:「坐井觀天,坐井觀天……」大笑醒來,卻是淚濕衣襟。朱公公悄聲道:「王上,該上朝了。」

皇甫亦節手按額頭,道:「孤又作噩夢了。」

****************************

王庭。

夜深人靜,正是團圓。

門外腳步聲,越走越快,便至門口,突然止歇,換了穩重步伐,寒山集踏入門來。北平王妃蕭淑英見到兒子,便是奔將過去,緊緊攬入懷中:「吾兒,讓為娘看看,可好?」不覺間,聲音已哽咽,雙眼婆娑。

寒山集不禁紅了眼圈,道了聲「娘」,淚便再止不住,直流下來:「娘——」一十二載未謀面,這聲凡人最熟悉的稱呼,被他叫起來,卻如此不熟悉。

「吾兒乖。」蕭淑英道。一旁的寒漠,年過半百,也紅了眼眶。

寒山集請父母端坐堂上,自己立於堂下,邁步而跪,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

夫婦二人皆張開雙手,道:「吾兒快起。吾兒快起。」寒山集起身,坐於父母身邊。「集兒,你這十二年來,過的可好,可有人欺負於你?為何,你還如小時一般瘦弱,為何……」

「回稟娘親。孩兒在京一切都好,多虧嵇先生照顧,孩兒吃得飽、穿得暖,還讀了很多書。」寒山集道。

蕭淑英道:「王爺,雖有王上恩典,鎮守北疆之要務亦不能懈怠。不如咱們明日便啟程歸疆。」

北平王爺笑道:「誒,咱們好容易來京城一趟,怎能不多待幾日,好好遊玩一番。」

「可是……」蕭淑英便要再說,卻被寒山集打斷,道:「是啊。娘。您和爹爹還未看過孩兒居所,還沒見過孩兒老師。再說,此次隨爹娘一去,不知何時才有機會來京城,娘就讓我帶爹爹好好遊玩一番吧。」

「這……」蕭淑英心內不豫。

王爺安慰道:「誒,王妃,你十六歲嫁給我,已有十幾年沒回過京城,有思念處,我陪你去看看也好。」

蕭淑英聽他此言,想來這中原只有兩樣令她掛念,一是失蹤已久的小弟;二是父親陵墓。但這二者,卻是只能擱在心裡,不能也不敢相尋祭拜,恐招致禍端,便是狠下心腸道:「謝王爺,我已無牽掛,不如咱們一同陪著兒子好了。」

寒山集一聽,拍手道:「如此甚好。」

是夜家人團聚,十年之事,便是三天三夜也說不盡,三人把盞夜談,忘卻時間……

****************************

落雁閣。

永延醒轉,見到憐心,不解道:「我為何會在郭府?」

那姑娘端來一杯熱茶,道:「永將軍,請喝茶。」

永延飲畢,道:「我記得,你叫蓮……蓮什麼?」

「我叫憐心。這裡也不是郭府,而是落雁閣。」憐心道。

「什麼?」永延頗為訝異,追問道:「落雁閣,你為何會在落雁閣?」

「此事說來話長,且容後再稟。三日前,憐心於落雁閣後面街上,發現將軍重傷暈倒,便擅自做主,將您帶回,不當之處,請將軍見諒。」

永延一聽,心下焦急,想來三日已過,自己杳無音訊,豈不失職?唉,可惡的林西,真沒想到他功力又有提高,自己不敵,竟被重傷。想到這裡,咳嗽不止。憐心遞上另一杯溫茶,幫他舒背。

「多謝你,憐心姑娘。」永延道。

「永將軍不必客氣。」憐心道。

永延起身道:「叨擾數日,永某過意不去,日後有何幫忙之處,儘管直說。」說罷,起身想要離開,卻是腳下一軟,倒在床上。

憐心道:「不知何人,竟將將軍重傷至此。此時落雁閣已是冷清無人,將軍可放心在此休養,等傷好再回府赴任。」

「但,我有要事在身……」

「永將軍不妨修書一封,憐心可代為轉達。」

永延想此時回去,追敵未成,反成重傷,豈不遭人笑話。這位姑娘所言,不無道理,便修書一封,交予憐心。憐心道:「永將軍放心,憐心會將此信放在哈爾奇將軍門口,不會叫旁人看見誤會。」

「有勞。」永延道畢,郭憐心出門而去。

****************************

獵戶林,笑笑已休養兩日,漸漸復原,一日,正在院中閒逛,卻聽門外一個少年說話,立時奔將出去,兩人哭抱成一團。眼見來人卻不是慕容玉林,老夫婦兩人莫不愕然。

長日奔波,刀口舔血,劍下餘生,今見親人,笑笑又喜又泣,道:「小四兩,你總算來找我了。我真怕,這輩子都見不到你這個好弟弟了。」

小四兩眼眶也紅了,道:「笑笑姐,小四兩也想你。長[1]姐讓我來找你,我一路上聽你被人追殺,好生害怕,幸好,幸好讓我在此遇到你。」

「長姐可好?」笑笑問。

「一切都好。」小四兩道,看著她身後夫婦二人,笑笑忙介紹道:「這兩位英雄夫婦,便是你笑笑姐的救命恩人。」小四兩一聽,提衫便跪,抱拳道:「多謝二老,搭救我笑笑姐。」說罷便磕了兩個頭,甚是有禮。

笑笑道:「小四兩,我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咱們謝過二老,便離開吧。」

「好。」小四兩道。(本章完,全文待續)

[1] 長:音「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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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楊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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