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君:「89-64」13週年忌

清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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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epochtimes.com)
【大紀元10月8日訊】作者供稿/晚上上網﹐在丫虎遇到一個[小毛虫] ﹐一打聽﹐原來她是我的山東老鄉﹐老鄉見面雖然不是淚汪汪﹐但也是很快打得火熱。

說話間﹐她問我﹕[為什麼我打不開你個人檔案上推薦的博訊新聞網﹖]

我一言以概之﹕[共產黨獨裁者實行網絡封鎖。]

她沉默了一會﹐就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是上面有什麼好東東﹖]

我回答說﹕[上面什麼都有﹐當然民主信息也不少。]

她感嘆說﹕[……真想上去看看……] 然而﹐她話鋒一轉說﹕[國內很多網站也什麼都有啊……就象新浪﹑搜狐什麼的﹐網主也不管﹐亂七八糟的文章多的是﹗]

我說﹕[國內的新聞媒體﹐包括網絡﹐你最好別把他們的新聞太當回事。因為共產黨獨裁者要蒙住我們的眼﹐堵住我們的口﹐所以新聞媒體一開始就被洗腦﹐說必须做共產黨的喉舌﹐記住﹐不是人民的喉舌﹗]

[那……國外的媒體不也是亂報道嗎﹖不也是有假新聞嗎﹖]

[這是完全不同的情況﹐就中國而言﹐是從上到下整體的獨裁繩索套住新聞媒體﹕一是歌功頌德粉飾太平掩飾罪惡﹐二是助紂為虐跟紅頂白黨同伐異﹐三是封鎖信息蒙蔽視聽培養愚民﹐所以造假是政策行為﹑是集團行為﹔而國外的新聞媒體﹐儘管老闆可能有自己的政治立場﹐卻不至于偽造新聞﹐因為國外的新聞媒體是自由的﹐互相競爭也互相攻擊﹐一旦被揭發假新聞﹐可能造成失去公信力的嚴重局面﹐這樣就喪失了讀者群﹐影響了發行和廣告收入﹐老闆也就可能破產﹐所以國外媒體即使有假新聞﹐也只是個別人員的行為﹐不屬于政策和集團行為。]

[那你的意思是……國內的新聞都是假新聞﹖]

[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一般的社會新聞和娛樂新聞也比較自由﹐但是涉及到政治的﹑民間組織的﹑重大項目和國策的﹑國際關係的﹑貪污腐敗的……很多報道的真實性就很值得懷疑﹐特別是新華社版的﹗比如說﹕1958年﹐新聞媒體每天都在說——形勢一片大好﹐不是小好不是中好﹐可是在這種大好形勢下﹐國民被活活餓死3800萬﹐這是中国史上世界史上從來沒有的大悲劇﹐而我們的新聞媒體沒有提到一個字﹐沒有一個報道﹗]

[那時我還沒有出生呢﹐過去的事情我不了解。]

[好罷﹐就拉近一點說﹐89年64事件﹐獨裁者用坦克機槍刺刀屠殺了幾千名學生和市民﹐北京的哪一家新聞媒體的記者編輯不知道這個真相﹖他們中很多人自己都親自受傷﹐可是你看媒體的報道﹐依然是沒有死一個人﹗]

[我不相信﹐不可能﹗你從哪裡知道的﹖]

[不瞞你說﹐我在國內做記者的時候﹐這方面更加無知﹐因為我們被洗腦洗得更加厲害呢﹗出國之後﹐才看到各個渠道的大量信息﹐才了解真相與謊言的距離﹐才開始明白﹕我們的嘴巴﹐不只是用來吃飯的﹗]

[你看到的照片和文章也不等于事實啊﹐我是非親眼看到才相信﹗]

[告訴你﹐我現在還在和一個北京朋友聊天﹐他是外交系統的﹐說到這個話題﹐他表示沒有興趣﹐但是他只簡單說了一句﹕64的時候﹐北京地鐵站的每個出口處﹐都堆著山一樣高的自行車﹐無人認領﹐都是死者的遺物﹐北京有多少個地鐵站出口呢﹖有多少山一樣高的自行車﹖你就可以想象有多少遇難者﹗]

[你別說的這樣恐怖好不好﹖]

[事實真相總是比獨裁者告訴你的更加恐怖百倍﹐我曾經和北京一個醫院的朋友聊天﹐他們說﹐64的時候﹐太平間裡全部是死難者的屍體﹐但是放不下﹐然後走廊裡﹑樓道裡全部是死屍﹐然後是——你知道每個醫院都有很大的自行車車棚的﹐那時全部用來停放死屍﹗這只是一個醫院﹐而他們說﹐那時北京的每個醫院都是一樣﹐死屍多得沒地方放﹐有的只好暫時放在大學裡﹗那些醫生一邊流眼淚搶救死傷者一邊痛罵共產黨﹗]

[哇……我……我還是不信﹐你有朋友在64死了嗎﹖]

[我那時很小﹐沒有資格在北京認識朋友﹐不過﹐你聽說過一個天安門母親協會嗎﹖]( 實際為天安門遇難者家属協會)

[沒有。]

[這個天安門母親協會是110位母親發起的﹐代表著110位天安門事變的被屠殺者﹐會長是北京大學女教授丁汝霖﹐她們在兩會召開期間還要求人大懲辦天安門屠夫李鵬﹗]

[我怎麼不知道﹖]

[有什麼奇怪﹖我家鄉發生汽車爆炸案﹐我立即從博訊知道了﹐可是你在山東都不知道﹗我打電話去問﹐據醫院裡面的人員說﹐已經死了11個﹐還有一些在搶救﹗可是最後官方的結論是只死了一個人﹗國內的媒體﹐事故和損失數字一定會縮水﹐可是產值和功勣一定會加水﹗]

[可是我覺得現在挺好啊﹗]

[沒錯﹐這是因為共產黨實行的是壟斷資本主義的經濟制度﹐多少讓大家嘗到了一點甜頭﹐如果你現在生活在文革﹐可能還要窮得當褲子呢﹗]

[我……不要聽你說這個了……我回去睡一覺﹐明天就忘記了今天晚上你說的話﹗]

[可以﹐你可以忘記﹐獨裁者可以忘記﹐可是天安門母親們不會忘記﹐所有死難者的家屬不會忘記﹐所有為64付出代價的人不會忘記﹐所有熱愛中國﹑熱愛國民的不會忘記﹐畢竟﹐鮮血是真實的﹗]

下線以後﹐回到一個人的宿舍﹐忽然想起了64。

是的﹐我不是64那一代人。

1989年﹐我正在山東讀初三﹐在共產黨基層幹部父親的打罵管教中苟延殘喘。

記不得哪一天﹐我最討厭的新聞聯播開始了﹐立刻我的米老鼠節目被父親扼殺了﹗

可是這一刻﹐我忽然看到和藹可親的趙紫陽總書記出現在畫面上﹐出現在天安門﹐那裡有很多天之驕子的大學生們在靜坐露營﹐雖然他們在搞什麼我不懂﹐但是我聽到趙伯伯在麥克風面前真誠地說﹕

[我們老了……無所謂了……可是你們還年青啊﹐未來是你們的﹐你們要保重身體啊﹗]

說著說著﹐趙伯伯的眼淚不由自主流了下來﹐[你們的想法是好的﹐可是你們不要絕食啊﹗] 然後他命令醫護人員趕快把絕食中體力不支的同學送到醫院搶醫治﹗

看到這個畫面﹐我什麼也不懂﹐可是我的眼淚竟然也流了下來……(今時今日﹐我寫到這一情節﹐仍然不由兩眼含淚﹗)

或許是在鄉政府大院見慣了農民愁苦的面孔﹑被拷打的呻吟和官員們麻木不仁的面孔﹐我的心裡暖暖的﹐好象有很多感觸﹐好象找到了知音﹐我只知道我的心裡反復有這樣一句話﹕

我們的國家和民族有希望了﹐我們有這樣好的大哥哥姐姐﹐有這樣這樣好的趙伯伯在領導著我們﹗

那是多麼幸福與充滿希望的時刻﹗

在遠離首都北京的山東革命老區的農村﹐一個14歲少年的第一次不是為自己流淚﹐但是是感動的歡悅的希望的淚﹗

然而﹐幸福在不久後的一個下午﹐嘎然而止﹗

那是我回到老家去拜訪童年玩伴﹐忽然村口的大喇叭響了﹕

[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政治局擴大會議召開……全會決定﹕一﹑免除趙紫陽黨內外一切職務﹐並將繼續對其審查……]

那時的感覺﹐好象是晴天霹靂﹗

然後是看到國務院發言人袁木在中外記者招待會上面無人色地聲稱﹕[解放軍] 在天安門清場行動中嚴守紀律﹐[沒有死一個人﹗]

然後就以為北京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然後再看到中央電視臺連續不斷播放的所謂[暴徒燒殺鏡頭] ﹐畫面上﹐是長長的一排排公共巴士在熊熊燃燒﹐然後是一些[解放軍] 士兵被打死燒死的特寫鏡頭。

我看了義憤填膺。

相信了那場運動是[暴徒] 所發動﹑被海外[反動組織] 所操縱的﹐相信了共產黨在[鎮壓暴徒] 。

甚至﹐出于純真的公德心﹐我——一個14歲的初中生﹐居然投書報社﹐表達[對暴徒的憤恨之情] ﹐我嚴厲地質問[暴徒] ﹕公共汽車是國家和人民的財產﹐怎麼可以燒毀﹖難道以後人民就不需要公共汽車了嗎﹖解放軍也是人民子弟兵﹐為什麼要活活燒死他們?難道你們就沒有兄弟姐妹嗎﹖

幸虧報社沒有理睬我的投訴信﹐現在的我﹐才知道事實與新聞有怎樣大的距離﹗

失去了趙紫陽﹐我們的日子還要過﹐只不過﹐據領導們訓話時所說﹕

[我們要準備勒緊腰帶﹐自力更生﹐過幾年苦日子﹗]

心裡很奇怪﹕我們什麼時候有過好日子了﹖從出生就一直感覺過得很自力更生﹐勒緊腰帶﹐過了好多好多年苦日子了﹗

領導們的話沒有白說﹐果然日子忽然更加苦起來﹐聽說糧食開始要漲價﹐我父親頗有經驗地趕緊拿糧本去糧管所提了些糧食回來﹔學校裡校長嚴厲地警告﹕ 要開始過苦日子了﹐如果發現誰敢在餐桌上浪費糧食﹐立即嚴重警告直至開除﹗

然後就是所有學校開始軍訓﹐派好多[武警官兵] 深入學校﹐把我們這些學生訓練成[無條件服從] 的人﹐也就是共產黨經常說的[特殊材料制成的] 非人﹐[即使前面是懸崖﹐一聲令下立即就跳﹔即使面前是你的父親母親﹐軍令如山立即開槍﹗]

當然﹐我們的軍訓絕對不讓我們摸槍﹐槍桿子在黨手中﹐不在我們手中﹐他們只要求我們[服從] 和[疊好軍被子] 就可以了。我們宿舍被列為優秀宿舍和紅旗宿舍﹐而我也特别受到了教官的表扬﹐因为我的被子疊得好象豆腐塊棱角分明惹人喜愛。

我的直覺﹐共產黨幹部的集體性貪污腐敗就是從64之後開始的﹐之前我看到包括我父親在內的好多鄉鎮幹部在夜間把送禮者的人和東西一起送出來﹐之後就只看到一家比一家闊氣﹐一家和一家攀比排場。

那時他們的結論就是﹕[只要政治上和上頭保持一致﹐下頭老百姓死活就沒人管了。]

也是那時起﹐技校忽然大流行﹐很多鄉鎮幹部及同級的市局幹部子女們﹐忽然集體性地被父母們送入雨後春筍般建立的眾多省市技校中就讀。

[讀大學有什麼好﹖北京那些死的不都是大學生﹖] 我偶爾曾經被父親帶到年度會議午餐中吃白食﹐聽到一些幹部在竊竊私語。

我的父親也說﹕[讀書越多越反動﹐不如讀技校有鐵飯碗過個安穩日子﹗]

於是﹐我在高中讀了僅僅一星期﹐被父親劫持到技校就讀。於是﹐我們家的5個子女﹐除了早出嫁的二姐﹐全部是就讀技校。在當時的鄉鎮﹐我們家這樣的﹐非常廣泛﹐而且﹐那些做父親的似乎也很光榮﹐因為那時讀技校似乎也很難﹐有很多人走後門﹐很多人替考。许多鄉鎮政府們還訂下讀技校補助措施﹐讀技校補助學費﹐我们乡镇也是先进乡镇,岂能落伍?專門派出副鄉長及專車護送幹部子女去學校辦理入學及各類手續。

春江水暖鴨先知。

大氣候的變化﹐使這些基層政府和幹部們無比深刻地認識到﹔

活著比什麼都好﹗寧願兒女讀技校做工人也比兒女考大學去北京好﹗

64影響了無數國人的命運﹐只是你或者感覺到﹐或者你一無所知。

一晃好多年過去﹐幾乎忘記了64﹐然後到了1994年﹐我做了兩年小有名氣的地方記者後就讀于魯迅文學院的作家進修班。

記得入學儀式上﹐班主任張女士看到我時忽然加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你這麼小﹐不要在這裡調皮搗蛋啊﹐很危險的﹗]

我聽了百思不得其解﹕雖然我們班是[作家班] ﹐雖然同學一般都是30多歲﹐最大還有59歲的﹐雖然我只是20歲﹐但我的寫作成勣不比別人差啊,又不是走後門進來﹐她為什麼不尊重我呢﹖

儀式後我義正詞嚴地去表示抗議﹐張女士也被我的嚴肅認真弄糊塗了﹐聽明白後她嘆了口氣﹐說﹔[你們年青人啊……我說這個是為你好﹗]

後來同學們告訴我﹐原來共產黨最怕作家﹐所以一向控制很嚴。

一個貴州省作協的領導也是我的同學兼室友﹐他繪聲繪色地說﹐64之前﹐氣候寬松﹐全國幾十所大學都設立了作家班﹐北京就有魯院和北京大学合辦的本科作家班﹐魯院和北京师范大学合辦的研究生作家班﹐結果64的時候﹐那一屆魯院和北大合辦的作家班就全部參加了學生運動﹐而且還大都是其中的骨干﹐而作家班的班長﹐還是北京高校聯合會的副主席﹐所以64後作家班幾乎都被黨取締﹐魯院和北京大學的合辦作家班就擱淺﹐我們就再也不能從魯院直升北大。

[那個作家班的班長﹐在64的早晨﹐悄悄一個人回到北大宿舍﹐沖著幾個舍友回首抱了抱拳﹐說﹕各位兄弟﹐江湖險惡﹐你們保重,我們後會有期﹗] 說著﹐貴州同學就也抱了抱拳﹐以示現場感。

之後不久﹐我就發現了一個公開的秘密﹕原來張女士是國家安全局派來的人﹗

換句話說﹐她身為國家安全局高級人員﹐卻屈就魯院作家班班主任的目的和任務﹐是監視和控制我們這些[不安分的作家] ﹗當然﹐我們在他們眼中未必是[作家] ﹐而有更大可能是[准暴徒] ﹗

也許因為這個原因﹐雖然她很慈祥可親﹐對我也沒有任何約束﹐我的心裡還是和她有了一個大大的牆﹐但是﹐就有很多的外地作家﹐和她混得很熟﹐據說有一些還帶禮物去她家串門﹐看有沒有留京的機會。

[特務﹗] 我回到宿舍時自言自語﹐讓一個河南作家笑彎了腰﹗

學習期間去串門﹐認識了一個武警老鄉。

晚上他帶我出去散步﹐特意換上便服﹐我問他為什麼﹖

他說﹕[你可不知道﹐64事件後﹐我們軍警哪裡敢單獨穿軍服警服上街﹖否則一定被北京市民圍起來打死﹗你看看﹐那邊那個阜新門﹐那當時就有一個當兵的被燒死﹗]

[為什麼呢﹖北京市民為什麼這樣﹖]

[唉……別提了﹐其實不關我們武警的事﹐64前﹐因為武警部隊不服從命令﹐所以才從外地調野戰軍進城鎮壓﹐64後我們武警部隊那些頭頭﹐全部被換掉了﹗但是老百姓哪分得清楚是誰在64干事的﹖見到落單的軍警就拖出去打死燒死……所以我穿便服已經穿習慣了﹐心裡還是害怕呢。]

這些話我還是聽不大懂﹐何況他畢竟說得含含糊糊。

1995年﹐我結束了作家班的學習﹐一個人決定到南方見見世面。

在那裡﹐我成為一所新興私立貴族學校的行政工作人員﹐也主編校報。學校的師資全部是集體聘請來源于北京的名師。

在和他們相處的過程中﹐有幾個老師告訴我﹕[我們哪﹐也就是出來散散心﹐前兩年北京有幾個人能開心啊﹖我們學校有個老師﹐她丈夫在64時被打死了﹐恨死了共產黨﹐非要出國﹐可是學校不批﹐現在又非要過來﹐學校還是不敢讓她來﹐真擔心她會憋死﹗……] 末了﹐悄悄地和我說﹕[你寫文章有魯迅的味道﹐可是魯迅在共產黨統治下也活不了啊﹐你不要意氣用事﹐否則會有殺身之禍的﹗]

之後不久﹐我又應聘來到了海口一個大型集團公司。

公司裡面人才荟萃﹐我和公司辦公室主任慶相處愉快﹐成為好友。

他是一個四川人﹐肥肥﹐矮矮﹐但非常健壯。

有一個晚上﹐慶說要帶我出去喝酒﹐

在路上的時候﹐他好象沒喝已經醉了﹐他說他的名字其實是某某﹐不是在公司的這個名字﹐還說自己是北京師範大學畢業的﹐然後絮絮叨叨地說﹐他很想死﹐遺產一萬塊錢準備留給家裡。

我想他在開玩笑﹐就沒有怎麼理會他。

跟他東轉西轉了很久﹐才來到一個比較偏僻的湘菜館。

進門坐下﹐然後年青的老闆娘過來慇懃地招待酒菜﹐他就隨手摸了一下老闆娘的臉蛋﹐說﹐[快給我拿白酒好菜。]

飯菜很快送上來﹐他一大杯一大杯地喝﹐然後就開始拍桌子發脾氣要老闆娘過來陪﹐老闆娘過來了幾次﹐而每次慶的態度越來越非禮﹐我很驚訝﹐就不斷給老闆娘賠禮﹐說﹕[對不起﹐我朋友喝醉了。]

老闆娘就很體諒地說﹕[沒事﹐你勸勸他。]

可是他不依不饒了﹐漲紅著臉大叫﹕[叫你們老闆滾出來﹗]

老闆出來了﹐是個年青的後生﹐他穿著綠色的軍褲﹐兩邊各有一條長長的紅線。

[你有事嗎﹖] 他早已經聽見了這邊的吵鬧﹐有點按捺不住地說﹔

[我們是退伍軍人﹐最好不要在這裡搞事﹗] 說話間﹐他一個眼神﹐已經有四五個同樣穿著軍褲的青年從四下裡圍上來。

我眼見氣氛越來越緊張﹐就趕緊解釋說﹕[對不起﹐我朋友喝醉了﹐別介意。]

然後我沖著慶說﹕[你喝醉了﹐我們回去罷……]

然而慶睜著帶血絲的眼說﹕[老闆﹐你過來﹗]

老闆剛要發作﹐老闆娘在旁邊瞪了他一眼﹐老闆只好壓住怒氣坐在慶對面﹐老闆娘湊近我身邊﹐說﹕[好好勸勸你朋友﹗]

只見慶用手指指點著老闆說﹕[你知道老子是誰嗎﹖]

老闆冷冷地說﹕[我不管你是哪條道上的﹐我既然在這裡混﹐也有自己的道﹗]

慶口齒不清地說﹕[你他媽當兵又怎麼了﹖都他媽混蛋﹗]

老闆刷地站起來﹐他身邊的幾個青年也鐵青了臉。

我看大事不好﹐趕緊起身﹐拉起慶就走﹐說﹕[你不要鬧了﹗你這是干什麼﹐快給我滾﹗]

然而我沒有想到﹐慶居然在起身的同時﹐順手就摸起一條長凳﹐想朝老闆砸去﹗

一切就在閃電之間﹐慶已經被如狼似虎的幾個退伍軍人砸倒在地﹐再從店裡給打到街上﹐時間正是晚上﹐沒有路燈的街上﹐蜂擁了一大群人在看。

老闆兀自在一邊罵著一邊摸起木凳沒頭沒腦地砸下﹐[他媽的來砸場﹗給我往死裡打﹗]

我只好緊緊拉著他們求情﹐但是很難有效﹐已經被激怒的退伍軍人們哪裡會輕易住手﹐老闆就惡狠狠地拿起板凳沖著慶的腦袋上狠狠拍下去﹐雖然慶的腦袋不是西瓜﹐可是應該也會裂縫﹐我情急中只好猛扑到慶的身上﹐拼著肩膀被板凳狠狠地敲上﹐擋住了這生死一擊﹗又替慶挨了無數拳腳和幾板凳﹐他們才住手﹐然後呼嘯而去。

我把慶半拉半抱起來﹐慶的臉上嘴角全部是血沫﹐他的白色襯衫也全部變成了血衣﹐但他仍一邊笑著一邊吐血﹐嚴重污染了我唯一的漂亮西服。

我的心裡很著急﹐擔心他馬上就死掉﹐只好在街邊打TAXI﹐可是那些司機一看渾身成為血人的慶﹐立即絕塵而去﹐扔下沉重的負擔給我。

慶非常之重﹐大约有170多斤可是我沒有辦法﹐我只好背著他到處找診所。慶在我的背上﹐一邊大口大口地咳嗽吐血﹐繼續污染我可憐的西服﹐一邊在含糊不清地說﹕

[你知道嗎……我早就該死了……我在北師大的同班同學﹐他們都死在64了……然後我﹐就被審查﹐發配到了內地一個小地方教書……我最恨他們那些在北京戒嚴的當兵的……今天晚上我就讓他們打死最好了……]

我恨恨地說﹕[你他媽要死就死遠一點﹐別拖累我﹗]

終于來到一個門診所﹐可是醫生剛纔已經看到我們兩個血人﹐趕緊關上了大門﹐我象个黑社会一样一腳踹上去﹐喊道﹕[都死光了﹖快開門看病﹗]

醫生趕緊打開門﹐然後敷衍了事地給慶檢查了傷口﹐包扎了一下﹐再給了一點藥﹐連錢也不敢收。

我再次拖著170斤的慶徘徊在街頭﹐累得半死﹐想了想﹐我把慶藏在一邊﹐等到TAXI停在面前﹐我一手拉住車門﹐一手拖來慶﹐在司機大感晦氣的眼光中把慶扔上車。

回到公司公寓樓下﹐慶終于清醒過來﹐他不要马上上去﹐怕被別人看到渾身的血跡。他拉我在花園的角落裡蹲下﹐然後囉哩羅嗦一大堆﹐什麼非常感謝我的救命之恩之类﹐然後嚴肅地說﹕

[你今天晚上救了我的命﹐我把我的一萬塊錢給你。]

這句話差點把我氣死﹕[去你媽的一萬块錢﹐要是為了這一萬块錢﹐真該讓你死在大街上﹗]

這時我的背脊也隱隱作痛﹐看看西服﹐已經完全沒有洗乾淨的希望﹐不禁心裡暗暗後悔:为什么要跟他出去﹐差點被他給害死﹗

慶喘過氣來﹐說﹐[今天晚上我讓你見識到了我最醜惡的一面。] 唯恐不夠丑惡﹐他就又坦白了在某學校擔任辦公室主任時在辦公室和女教師發生關係的事情。[我把她裙子一掀﹐從後面直接就干……]

我實在忍不住﹐問他﹕

[你為什麼要做這些事情﹖……不要再找借口你早就該死﹗如果你當初在64死了﹐雖然我不懂政治﹐可是至少你是為理想而死﹐為國家民族未來而死﹐你是一個烈士﹐是一個好人﹐死得光榮﹗可是你既然沒死﹐就該好好地活著﹐這樣才對得起你死去的同學們﹗如果你今天晚上死了﹐你以為會有人想你嗎﹖我呸﹐你純流氓一個﹗死得無恥﹗你死了怎麼見你的同學﹖]

他沉默不語﹐半天終于說﹕[也許我錯了﹐你的話我明白了﹐我不該墮落﹐今天晚上之後﹐我會和你交一輩子的朋友﹗]

臨近天明﹐趁同事們都在酣睡中﹐我和慶潛回宿舍﹐他把所有的血衣泡在床下兩天﹐用去一袋洗衣粉才洗去那本該流在天安門的血﹗

後來我去了幾個大型新聞機構﹐偶爾聽到一個老總說﹕

[每到64時上面就卡得緊﹐根本不能提89或者64﹐哪怕是一個字眼也不行﹐希望下面都趕緊忘記了64﹐南方日報有一個雜誌﹐搞什麼世紀末百年大事﹐寫89年時只寫了一句﹕6月4日天安門解放軍進城平暴。結果上面還是害怕﹐老總也撤﹐雜誌也要停刊。]

再後來遇到一個退伍軍人﹐他說﹕[我們是進城了﹐可是我們部隊沒有開槍﹐是徒手的﹐不過也立功 了……64之後幾天不是有當兵的被打死燒死嗎﹖有的是因為開槍殺人太多被人家盯上了給報仇了﹐不過也有的並沒有動手被冤枉打死的﹐那時老百姓也是紅眼了﹐當兵的落單就會被打死……跟你說真的﹐我們轉業或者復員之前﹐都得花錢或者想辦法把檔案裡面64立功字句去掉﹐誰願戴殺人的帽子到地方啊﹖人家表面上不說﹐背地裡誰不罵﹖所以我們後來就都說那時我們沒有去北京﹐或者說64之後才進城﹐省得別人把我們看成劊子手﹗]

但是﹐真正開始思考64和認識64還是在出國以後﹐看到了在國內報刊書籍和網絡上根本看不到的大量圖片資料和回憶文章。

看到了有一個英雄以血肉之軀擋在了長長的坦克方阵面前﹐看到了四五個學生被坦克碾成紅紅的血肉餅的照片﹐看到了一個學生連自行車一起被坦克碾成一片而自行車的腳踏板深深插入學生肚子的照片﹐看到了一個女學生安靜地躺在地上﹐旁邊一朵燦爛的黃花﹐而胸前一本紅紅的北京大學學生證被子彈穿透被血跡染透的照片﹐看到了北京各大醫院的病房﹑走廊堆滿了白色屍體的照片﹐看到了天安門石碑上暗紅的血痕的照片﹐看到了北京人用板車搬運死傷者的照片……

一個個屍體﹐一灘灘血痕﹐一塊塊肉餅……仿彿在哭訴﹔誰是暴徒﹖﹗

還有數不清的天安門網站﹐裡面有詳盡的圖片﹑錄像和當事人回憶文章﹐我们可以不相信﹐但是當我们开始思考的時候﹐我们才真正開始長大﹗

而且﹐那些曾經讓我憤恨的燒毀公共汽車的行為﹐也得到了解釋﹐北京的學生和市民﹐哪些不需要公共汽車代步﹖再怎麼反共產黨和政府﹐也不會毀壞公物﹐因為這裡面也有他們的利益﹗

而那些有組織有計劃燒車的人﹐不過是為了配合新聞媒體的攝影和報道﹐而演出的一出戲﹐演員是那些愛國的市民和學生嗎﹖絕對不是﹗如果北京市民和學生要燒﹐一定是中南海和毛館﹐不會是公共汽車﹗

眨眼間﹐已經是2002年的春季。離1989已經有13個年頭了﹐我也從當時的[少壯不努力] 的初中生變成[老大徒傷悲] 的海外浪子。

可是﹐我們的[暴徒們] 仍然無法安眠﹐甚至我們永遠無法確知到底有多少人在64的黑暗裡被屠殺﹖甚至我們也許永遠無法知道一些[暴徒們] 的名字和發生的一切……

天安門已經粉飾了一次又一次﹐天安門的地磚已經鋪了一層又一層﹐也許我們無法再嗅到那些年青的活潑的熱情的含血的氣味﹐但是我們應該知道﹕[暴徒們] 的血﹐從1919年的[54運動] 到1989年的[64事變] ﹐一直在天安門的地磚下流淌﹐一直在金水河裡流淌﹐一直在祖國大地的土壤裡流淌……

可是﹐已經新世紀了﹐聽說我們的殺害[暴徒們] 的[屠夫] 李鵬﹐居然還要擔任[國家主席]了﹖﹗

這是怎樣的恥辱與褻瀆﹖難道我們8000年文明﹑13億人的偉大國家﹐再也沒有比[屠夫] 更適合的人了嗎﹖

如果殺害我們愛國學生和市民的[屠夫] 可以成為代表國家的[國家主席] ﹐那麼﹐這將不再是我的國家﹗

這是一個惡魔的國家﹐屠夫的國家﹐獨獨不是我想要的民主自由富強法治的國家﹐不是天下為公仁者愛人的國家﹐不是我具有偉大文明和優秀民族血統的國家﹗

如果屠夫成了[國家主席] ﹐我將詛咒你﹐可恨的共和國﹐你不過是拿共和的旗子﹐來遮蔽獨裁罪惡的丑八怪﹗我將詛咒你早點滅亡﹗

寫完這篇文章的時候﹐又是一個黎明﹐7點鐘了﹐也許﹐新的一天又開始了罷﹖

可是我相信﹐小毛虫不會忘記我昨天晚上告訴她的話﹐她不必相信我﹐但是她只要開始懷疑﹐只要開始思考和判斷﹐我相信﹐事實和真相就會越來越清晰﹐而歷史﹐就是在這不斷的掩飾與揭露﹑忘記與回憶中前進﹐並最終塵歸塵﹑土歸土﹐讓劊子手還他的血債﹐讓我們的哀思得以寄托﹗

(*標題為[忌] 寓意為獨裁者的忌諱﹗)

(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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