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耀傑:「公民不服從」與「五四運動」

張耀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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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5月4日訊】何懷宏先生發表在《東方文化》2002年第2期的《“公民不服從”中的法律、道德和宗教》,是對於他自己所編寫的《西方公民不服從的傳統》一書(吉林人民出版社2001年9月版人文譯叢之一)的總結性介紹,內中最令筆者感到震撼的,是他對於中國本土的五四運動的舊事重提:

“當學生火燒趙家樓和毆傷人,一些學生被捕之後,梁也很氣惱當局,讚賞學生的愛國精神,但他對社會各界運動‘不經審判而保釋’卻有一點不同看法,說他願意學生事件付法庭辦理,由檢廳去提起公訴,審廳去審理判罪,學生去遵判服罪。……我們縱然是愛國急公的行爲,也不能橫行,不能說我們做的事對,就犯法也可以。梁漱溟認爲這種狀況恰恰是一種專顧自己不顧別人的毛病所致,是幾千年的專制養成的習慣,即除了仰臉的橫行和低頭的順受橫行,再不會事事持自己的意思而又同時顧及別人的意思。國民的這個毛病不去掉,絕不能運用現在的政治制度,更不會運用未來社會改革後的制度。”

五四運動發生的當時,梁漱溟“不能說我們做的事對,就犯法也可以”的持平之論,幾乎是完全孤立的,直接參與五四運動的幾名《新潮》社成員,甚至於給梁漱溟寄來匿名信,警告他今後小心些。有趣的是,幾年之後,已經在中國文壇舉足輕重並且已經兄弟失和的魯迅和周作人,不約而同地對五四運動進行了秋後算賬式的反思和清算。

1924年5月13日,周作人以陶然的署名致信《晨報副刊》編輯孫伏園,題目就叫《一封反對新文化的信》。信中針對北京大學一名楊姓教師因與不認識的女生通信而被揭發、被革職的事件發表意見,說是“中國自五四以來,高唱群衆運動社會制裁,到了今日變本加厲,大家忘記了自己的責任,都來干涉別人的事情,還自以爲是頭號的新文化,真是可憐憫者。……我最厭惡那些自以爲毫無過失,潔白如鴿子,以攻擊別人爲天職的人們,我寧可與有過失的人爲伍,只要他們能夠自知過失,因爲我也並不是無過失的人。”

1925年8月10日,周作人又在自己編輯的《語絲》周刊上發表《代快郵——致萬羽的信》,再一次反思五四運動:“五四運動以來的民氣作用,有些人詫爲曠古奇聞,以爲國家將興之兆,其實也是古已有之,漢之党人,宋之太學生,明之東林,前例甚多,照現在情形看去與明季尤相似;門戶傾軋,驕兵悍將,流寇,其結果——總之不是文藝復興!”

1925年5月10日,魯迅在自稱是“我的對於女師大風潮說話,這是第一回”的《忽然想到(七)》中,對自己當年沒有表現出絲毫作爲的五四運動,也來了個秋後算賬:“我還記得第一次五四以後,軍警們很客氣地只用槍托,亂打那手無寸鐵的教員和學生,威武到很像一隊鐵騎在苗田上馳騁;學生們則驚叫奔避,正如遇見虎狼的羊群。但是,當學生們成了大群,襲擊他們的敵人時,不是遇見孩子也要推他摔幾個筋斗麽?在學校裏,不是還唾駡敵人的兒子,使他非逃回家去不可麽?這和古代暴君的滅族的意見,有什麽區分!”

隨著女師大風潮彙入國共兩黨共同組織的大規模的政治示威活動,五四運動中“打傷人和燒房子”之類的過激行爲再度發生且愈演愈烈,最終導致段祺瑞執政府槍殺示威群衆的“三一八”慘案。對五四運動以來發生在青年學生和示威群衆一邊的“以攻擊別人爲天職”的“古代暴君”行爲提出批評的周氏兄弟,反倒自己充當起了“以攻擊別人爲天職”的角色。周作人爲壓倒打垮自由發表言論的陳西瀅及《現代評論》派同人,不惜拿罵女學生“叫局”和接收章士釗、段祺瑞1000元錢之類查無實證的“流言”大做文章;爲了替許廣平等人說話辦事而付出免職代價的魯迅,甚至於不承認“公理正義”最低限度的普世性,理直氣壯地把恐怖原始的“黨同伐異”,也就是周作人所說的“門戶傾軋”,直接運用於文字論爭:“我常說,我不會批評,我只能說自己的話,我是黨同伐異的。的確,我還沒有找到公理或正義。就是去年和章士釗鬧,……我就不挂什麽‘公理正義’,什麽‘批評’的金字招牌。那時,以我爲是者我輩,以章爲是者章輩;即自稱公正的中立的批評之流,在我看來,也是以我爲是者我輩,以章爲是者章輩。其餘一切等等,照此類推。”(《集外集拾遺補編·新的世故》)

與周氏兄弟的表現截然不同,被他們攻擊壓倒的陳西瀅們,恰恰像五四時代的梁漱溟那樣,是提倡“不能說我們做的事對,就犯法也可以”之類公理正義和法制精神,或者說是提倡西方現代先進文化的代表性人物。

“三一八”慘案發生後的第二年,一度合作的國共兩黨發生分裂,釀成一場更爲血腥的清黨運動,爲中國社會的內戰內亂埋下更大的伏筆。1949年之後,全中國人民的翻身解放,落到實處也偏偏是翻身壓別人的“階級鬥爭爲綱”,西方傳統的以和平抗議爭取正當權益的“公民不服從”,在中國本土從來沒有真正實現過。

本文原載2003年第7期《社會科學論壇》,收入劉洪波編選《2003年中國雜文精選》。

--轉自《新世紀》(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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