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銀波:中國農民工調查--採訪羅金太

楊銀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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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7月2日訊】2004年6月2日上午,我和父親楊慶華專門前往廣州郊區看望一批農民工朋友。在一片碧綠的莊稼果林和一群挖著土、種著菜、施著肥的農民工(含四川、重慶、貴州、湖南、廣西、廣東等地農民工)之中,戴著草帽、光著雙腳的羅金太首先喊住了我們。天氣炎熱,30度左右,香蕉樹成林,羅金太黝黑的皮膚、流汗的臉頰、緊皺的雙眉被香焦葉遮去了半邊。此刻他正在爲他兒子羅小波(我當年的小學同學)在重慶的收入問題發焦:“銀波,你說這要咋個整嘛?以前我們兩個大人辛辛苦苦給他找錢讀大學,現在大學畢業都一年了,前天他還打電話來要我們拿錢給他!知識沒用啊,文化沒用啊!”父親問他:“羅小波是搞啥子的?”“摩托廠的質檢。這娃娃,我都搞不清他的錢是咋個花的。他媽媽想喊他到廣州這邊來進廠,但這邊一個月才四五百塊錢。要是將來沒辦法,那就跟我一起種香蕉!要吃點苦才成得了才!”痛苦地拿著鐵撬切斷香焦樹旁邊滋生的小香焦樹的他,順手接過我遞給他的一支煙和一瓶礦泉水,正式進入了我的採訪。

簡介:羅金太,男,民族漢,1955年農曆五月二十七日出生於重慶永川市朱沱鎮新岸山村4組。已婚,小學畢業,非黨員非幹部,現有一子(22歲,已於重慶工作)一女(17歲,已於廣州打工)。羅金太現工作於廣州郊區,負責幫當地人種香焦、打魚等。回答《中國農民工調查》所有問題的年月日:2004年6月2日。調查方式:面對面採訪。

基本情況

問:你家裏面還有沒有承包地?

答:有,兩畝地左右,我們家是4個人嘛。現在都丟給別人去做了,我好多年沒在家幹莊稼了。

外出情況

問:你外出打工的主要原因是什麽?

答:找錢。你以前看到我的時候都是你讀小學的時候,那個時候大家都是拼命往外奔。

問:你的打工工齡有多長?

答:少說也有15年了。真正要說打工找錢的話,我18歲就開始幹了。第一次出重慶是在1989年,到福建。

問:第一次外出找工作的途徑是什麽?

答:我的老表、妹弟喊我到福建幹。

問:目前外出找工作的途徑是什麽?

答:老鄉、親戚是靠不住的,好多人自身都難保。這些年我一直都是靠自己。

問:與2003年相比,2004年你老家外出打工的規模有無變化?

答:多了。

問:與2002年相比,2003年你老家外出打工的規模有無變化?

答:還是多了。

問:你預計未來幾年你老家外出打工的規模會不會擴大?

答:可能還要多一點。下一代的年輕人都要出來幹,在家裏幹莊稼整得到幾個錢嘛?

農村的老頭都想出來呢。

工作情況

問:你是否滿意目前的工作?

答:哪個滿意?“合三的兄弟,合四!”(朱沱話,意指“一般得很”)

問:每天工作時間有多少小時?

答:最少8個半小時。最多的時候,有16個小時。你想嘛,晚上11點就要起床去打魚,幹到淩晨4點,回去睡一會兒,上午又要開始幹。幹得好的話,錢沒問題;稍微拖拉疲遝一點的話,錢就是個問題。

問:有無休息日?

答:幹我們這行的有啥子休息?沒聽說過。

問:你是否滿意當地實行的對民工准許進入的行業工種限制?

答:不滿意。哪些活路我們幹不得嘛?哪些都幹得來!農村的人才多的是。

問:隨著城市下崗職工的增加,在哪些行業中下崗職工對民工有影響?

答:當然有影響。那些都是有文化的人,輕的活路他們去做了,就留些重的給我們,最耗力氣的事情我看他們也沒幾個人願意做。

問:你目前的收入情況如何?

答:一個月650塊錢。但自己弄伙食吃,不是跟著老闆吃。你看我包包裏的煙,都是一塊錢一兩的煙絲。我的煙錢一個月才15塊錢。一個月省吃儉用的話,剩得了350塊錢左右。幸好沒租房子,是住大路旁邊的水房,不用交房租,比其他老鄉好很多了。

問:2002年、2003年你的收入情況如何?

答:一個月400多塊錢。現在的錢雖然比以前多一點,但實際上除開生活費的話,比原來還少得多。

問:你覺得錢是更好賺,還是更難賺?

答:難啊!打工的人越來越多,物價也越來越高,現在的米最便宜的都是1.35元/斤,普通的米1.4元、1.5元,甚至1.7元、1.8元的普通米都有。以前才0.9元/斤。

維權情況

問:你是否覺得自己的工作安全?

答:種香焦還算安全。

問:你是否遭遇拖欠工資、克扣工資的情況?

答:有。在福建的時候有過一次。當時欠了我8個月的工資,找這個找那個都沒有辦法,最後找派出所所長才拿到了錢。我曾經給那個所長修過房子,他信得過我,就幫了我這個大忙。

問:你對工作地點有何批評與建議?

答:打工人有啥子批評、建議嘛?是你求他,不是他求你!搞得不好就不給你錢,到時你找哪個?

問:你對勞動部門有何批評與建議?

答:鬼的,假的。哪一個爲我們說話、辦實事嘛?我們有沒有經濟?有沒有關係?沒有這些,他們爲啥子來幫我們?想都不要想。

問:你知不知道《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工會法》?

答:不清楚。

問:你知不知道當地政府、勞動部門、工會部門、公安部門、法律援助處、律師事務所、報紙雜誌電視臺的聯繫方式。

答:不清楚。

問:你是否檢舉、控告、起訴過相關責任人?

答:沒有。反正不說好歹,說了也等於白說。

問:你可曾想過組建獨立工會?

答:組建啥子獨立工會嘛?我們有多少反抗能力?

生活情況

問:你是否滿意當地公安部門的暫住戶口管理?

答:我不用辦暫住證,我有工牌。

問:你是否滿意當地勞動部門的流動就業證卡管理?

答:一句話說完:那幾爺子完全是吃了飯沒事幹,鬼名堂!

問:你是否滿意當地計劃生育部門的婚育證管理及定期婚檢制度?

答:羅小波他媽媽早就不檢查了,有17年了吧。

問:你的子女是否在當地上學?

答:沒有。都出來了,但跟你比不得啊。(楊銀波:羅長輩,晚輩要是有啥子幫得了忙的,你說一聲就是。我和羅小波是同學,他們兩兄妹的事情我幫得了的就一定幫,不在話下。)

問:你是否滿意當地教育?

答:不清楚。

問:你是否覺得已經被當地居民所接受?

答:外省人就是有些看不起我們。大家性質不一樣,他們是土生土長的,出了事曉得找人,我們只能是老鄉之間幫點忙。

問:你在當地以何種方式瞭解外界資訊?

答:幹工時間那麽長,哪有時間去瞭解?再說我們也沒電視。

問:你如何解決個人性問題?

答:其他人是怎麽回事我還是曉得的。但這個問題你不要問我。

問:有無嫖妓經歷?

答:現在的男男女女比以前“瘋煩”(朱沱話,意指“性泛濫”)得多了。我一天干這麽久,既沒時間、也沒精力、更沒興趣去搞這些名堂。

(楊銀波注:民工性問題是個大問題。相當多數民工的伴侶相隔甚遠,因性缺乏而導致的社會報復性案件近年逐漸增多。)

體認情況

問:你認爲自己是農民,還是工人?

答:農民。

問:你是否滿意家鄉稅費改革?

答:幾年沒回去了。在電話裏聽說稅費的確少了一些,還算可以吧。

問:你是否滿意家鄉的鄉鎮政權或村級政權?

答:最鬼!吃吃喝喝過一天,修房子要他們喊過來吃頓飯,超生娃娃要喊他們過來喝二兩,都是這個“爛擺眨”(朱沱話,意指“壞現象”)。

問:你可曾想過在家鄉組建獨立農會?

答:我不曉得啥子叫獨立農會。現在大家都是各奔逃生,都是想朝自己包包多放幾分錢,農民怎麽團結得起來呢?

問:你是否關心中國政治問題?

答:再關心又有啥子用?

問:你對中國目前的政治環境是否滿意?

答:肯定不滿意。但還是那句話,不滿意又有啥子用?國家大事那麽多,我有啥子資格去過問?過問了也成不了氣候。

問:你在內心是否支援胡錦濤、溫家寶執政?

答:很難說。支不支援都是這個樣子,你說是不是?幹工的人,是跟著大媽、二媽吃飯,沒奶吃了就要餓肚皮。當官的事,我管不著。

問:對於城市居民中的下崗職工、拆遷戶等弱勢群體,你是持什麽樣的心情?

答:沒辦法。政治權力在政府手中,說你是你就是,說你不是你就啥子也不是。搞得不好打你一頓,關你兩天,你還不是靜悄悄的?反抗不起來嘛。

問:你是否準備留在老家發展?

答:實話跟你說吧,我們老家那些地方已經沒有發展了。我在這邊打工,有個香焦的活幹,都算是好得很的了。萬一不讓我幹了,那我就只有回家老老實實種莊稼,還是要靠我的兩個娃娃寄錢回來過生活。

問:你以何種方式發展?

答:心中設想的呢,當然是希望不打工了,打工太苦太累!現在只有看下一代了,但哪個又曉得將來的事情呢?萬一兩個娃娃哪天不管我了,我又找哪個?現在我這裏這麽大的太陽,他們想不想象得到?他們的文化比我高,我又講不贏他們。哎,等一會兒收工了,我還要到街上去給羅小波打電話、寄錢。(楊銀波:寄多少?)我有幾個錢?百十塊就算了。幾百、上千的話,沒門。

──轉自《北京之春》04年7月號
(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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