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画的人:我在黄土高原,革自己的命(2)

粪土味的生活气息

作者: 廖哲琳

农村里的牛只。(Pixabay公有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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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我开始习惯这里的一切。吃饭要吃“馍馍”、“馒馒”、“窝窝”,绑东西用“绳绳”,装鸡蛋用“篮篮”,扛货拉水要用“拉拉车”,手机没电要记得“充电电”,烧好的热水要装入软木塞封住的保温“壶壶”,出门东走西游叫“串串”,沿路有老汉在听收音机相声说“丑媳妇拜公公”,忘记路怎么走老婆婆会告诉你“女女,前方的路路望不到头头……”

一切像是坐时光机来到了古老浑厚的小人国。根据我的经验,来了大概三个月,就认得村里的每一个人;过了半年,就知道每个人住哪里,谁是谁的亲戚这家姓侯那家姓高等等。一年以后,这家共养了几头驴和几头牛,那条狗是谁家的,也能了若指掌。到了第二年,要“把把”的时候,我还可以经验老到地说出全村的茅坑长什么样。

在魏塔村的茅厕中,老蒋家的属于高级豪华的。它分成男女用砖砌成,每间有四个坑,用墙半掩着,还有砖头砌出的窗户可以通风。比它们隐蔽性差一点的是不分男女的独栋厕所,用化肥袋或牛仔裤做成一个帘子,掀开帘子就是厕所本身,两块木板,一个大坑。刚开始我真的蹲不下去,一堆堆别人的粪堆出了小山丘,让我没有地方下脚。我会憋屎,想要赶快了事。后来我就慢慢习惯了,还学会“蹲厕所”,观察厕所里的一举一动。哪个墙角多了几道蜘蛛丝,新长了豆角,哪个粪坑又有虫爬出来。每当我一走,有一条在外盘旋已久的小黄狗,也会溜进来光顾,看看今天是否能掏到什么宝。

这种半遮半掩的排便方式,可以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可以在方便的时候听到牛驴的叫声。偶尔有一阵风吹过,屁股感到一阵凉意,还会从心中发出一种惬意的感觉。特别是村东头有一间厕所,杵在山坡边缘上的时候,你面前是一片开阔的黄土高原全景。呵呵,城市哪有这种方便的机会,可以让你在方便的时候欣赏大自然啊。

走在村里,会有牛驴羊的粪便不定时在路中央等着给我惊喜。牛驴拉屎很爽快,走着走着大尾巴一翘,一坨坨的营养就排泄出来。牛粪呈泡状,又大又黄又稀,有点像泥;驴粪略湿,结成黑色圆球状,有点像土。至于羊粪,直接从小屁眼,一粒一粒连珠炮般落下,像是黑色的“正露丸”。这些粪落到土里,冒出热气,总在无尽的踩踏与风吹雨打中混为一体。而陕北人也和他们养的牲口一样,似乎不会便秘。经常是我在厕所和便秘奋战得青筋暴露,拉的还只是羊粪等级的结粒干屎,他们走进来裤子一脱,咕咚一下就搞定了。哎,这是怎样的一套肠道系统,该是他们和牛驴一样心宽体健吧。

对于城里人来说,农村是肮脏的。窗台、地上,都蒙上了一层土,怎样也达不到城里一尘不染的地步。但正出于对比,农村长出的生物,却显得异常干净、圣洁,像是初生小娃白里透红的脸庞,又像是立冬萧条的大地生出鲜嫩翠绿的白菜。同样地,土和粪是肮脏的,但是在农村,却是新鲜健康的。在缺水的陕北,当村民抓起一把黄土用双手来回搓揉,就等于洗了手。然后他们会用这双手挥舞着锄头和镰刀,开垦出一片片金黄的小米地,接着喂猪,赶羊。土与粪,孕育出一种憨厚的性格,形成一个善良的回圈。

随着画家来得多,这地方也渐渐小有名气。入口处,有国画院院长用斗大红字,立了“魏塔古村落”的石碑。然而村里人还是那样自在,在石碑上拴了一只小黑猪,还在周围垒上石头,砌了石墙,围成猪圈。主人李宝平在里面放了几片绿菜叶,一只鸡咚咚咚飞进去与猪抢食。这就是魏塔,我的第二家乡,大大剌剌,带着粪土味的生活气息,却又无比地真诚厚实。@(待续)

──节录自《种画的人:我在黄土高原,革自己的命》/皇冠文化

(点阅种画的人:我在黄土高原,革自己的命系列文章。)

责任编辑:李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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