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一位最近從中國來美國的朋友拿了篇文章給我，說是有那麼一個人寫的美國生活的故事，登在大陸的一本雜誌上。雖然老朋友來美國不久，但這已經是她第三次來了，對這個國家多多少少也有許多了解。看了文章之後，她生出許多感慨，還有幾分疑惑，就讓我也看看，想弄清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還問我在美國社會，人們是否能夠買得到存錢用的保險櫃。
由於信息的封鎖和刻意扭曲，中國人看美國之時，經常會看走了眼，比如有人把美國大學體育中的常春藤聯盟當成了學術類的聯合。圖為常春藤聯盟大學之一的達特茅茨學院(Dartmouth
College)的一角。(Getty Images)
我跟她開玩笑說，如果你發現什麼好東西在中國買得到，而在美國買不到的話，恭喜你，你就發大財了。原來，這篇文章說，一對中國夫婦到美國留學，畢業後留了下來，有了工作，也買了房子。但他們「發現」在美國買不到私人用的保險箱，而最近因為美國經濟不景氣，許多銀行倒閉，人們擔心現金存銀行不安全，但又沒有其它合適的放錢的地方。所以呢，夫婦倆「靈機一動」，從中國進口了許多保險櫃，然後就成功了、發了大財。文章有名有姓、有鼻子有眼，細節描述很好，還有許多營銷的實踐，比如在紐約的大街上擺著保險櫃叫賣、驚喜的美國佬搶購一空等。
美國家庭的保險櫃
我跟老朋友說，美國當然有保險櫃賣，去沃爾瑪或Costco，你愛買多少買多少，沒人跟你搶；還有，最近兩年銀行是倒了許多家，但美國佬是不會擔心存款的。一是存款本來就不多，二是有聯邦存款保險公司（FDIC）擔保。但她還是不太相信，我說哪天帶你去山姆俱樂部看看，你就相信了。
其實，美國家庭的保險櫃，大部份倒不是用來放現金的，而是用來放珠寶首飾、槍支、和重要文件，如出生證、結婚證、股權證的。有個例外，是紐約曼哈頓和法拉盛那些華人業務多的銀行。許多新移民延續了在中國的傳統，加上避稅的考慮，習慣於把現金放在銀行的保險盒內，而不是存在銀行的帳戶之內。
解釋了半天，朋友還是不太相信，問那些雜誌和作者為什麼要編故事，對他們自己有什麼好處。我說這是一個很好的問題，其中具體的原因我不知道；不過騙人的人，不是騙名騙利，就是騙財騙色﹔古今中外，莫不如此。
說來有趣，看到這篇文章的第二天，在一家英文報紙的最後一版，就發現了一則免費送保險櫃的廣告。一家販賣紀念幣的公司，把中國造的廉價保險櫃作為促銷贈品。他們用低價的首付吸引人，但人們如果要退貨，就要把保險櫃也退回去。把這麼笨重的東西寄回去，麻煩不說，運費恐怕都要上百，想來大部份人都不會退貨。反正，這促銷的主意可是夠損的了。在美國不僅能買到保險櫃，還能拿到免費的保險櫃，恐怕是想像力豐富的中國作者怎麼都想像不到的。
中國也要「常春藤」
類似美國買不到保險櫃之類的荒謬印象，在中國媒體上還真有不少。最近，中國互聯網上有報導說，在一個研討會上，北大、清華、浙大等九所高校試圖建立聯盟、「趕超世界一流」，中國也開始嘗試建立自己的「常春藤聯盟」。報導說，首批「九八五工程」的九所高校簽訂人才培養合作與交流協議，利用優質辦學資源互補優勢，「共同培養拔尖人才」。據悉，這個「一流大學建設系列研討會」到今年已經是第七屆了。
初看起來，還以為這是一個玩笑。細細讀來，還真有人把它當回事在做。說在一個尚且沒有世界一流大學的國度裏，挑出最好的八、九所學校「強強聯合」，就能辦成世界一流大學？這個結論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用什麼樣的邏輯推理出來的。
常春藤聯盟（Ivy League）的八所大學，包括哈佛和耶魯在內，是中國人最熟悉的美國高等教育機構。其實美國好的大學很多，常春藤也並不是最適合每一個學生的。
雖然常春藤聯盟有引申出的優秀學術成就、低錄取率、社會精英的搖籃等的涵義，但聯盟的本身，只是一個大學間體育競技的組織，最早是為了在校際進行籃球比賽用的。說到底，常春藤聯盟根本不是大學的「結盟」，而是一個互相競爭的機制，包括體育上的競爭和學術上的競爭。而且，只有高度的自由競爭，才能產生優秀的學術土壤和一流的大學。
霧裏看花的憂慮
中國人看美國時的霧裏看花，已經是非常非常地模糊了。為什麼臺灣人看美國，日本人看美國，韓國人看美國，就沒有這樣扭曲的現象呢？人們需要問清楚的是，究竟是什麼力量阻擋了信息的自由流通？是什麼東西阻擋了信息的準確理解？這種阻礙，從經濟到社會到學術，已經給中華民族造成了真正的傷害。
如果說，紐約街頭賣保險櫃的人編個故事賺點兒稿費，還可以理解，雖然明白的人們可能不知道人們當街購買保險櫃之後怎麼把它搬回家去。但中國大學的掌門人、大學校長、教育機構主管，也認為把幾個三流大學加起來，就可以辦成二流大學﹔把幾個二流大學加起來，就可以辦成一流大學；或把幾個中國一流大學加起來，就能夠成就世界一流大學的話，這些想法和做法本身，就足以讓關心中國教育的人們憂心忡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