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紀實文學

穿過死亡的幽谷(36)除夕夜之淚光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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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除夕之夜,淚光燭火

1962年的黃曆新年快到了。我曾在戰場上度過除夕之夜。那是1947年魯南戰役,我們攻打國民黨26師馬勵武部,在山東峰縣城下,夜裏大雪紛飛,我和戰友們緊握著手中的搶,匍匐在戰壕裏,炮彈在我們周圍四處爆炸,子彈在我身邊橫飛,在那生死關頭,我只是想消滅敵人,沒有因除夕之夜而思念親人。

小時候,我祖父常說,那些「闖關東」的人,在過年以前,哪怕隔著千山萬水,也要日夜兼程趕回家去與親人們團聚。

過年了,大家紛紛下山回家去和親人團聚了。場裏指定幾個人留守,等年過了後再回家。我無家可歸,留在山上。

除夕之夜,農場留守負責人周克彬說:「老王啊,你來咱們一起烤火守歲吧。」

我無法擺脫內心的孤獨悲傷,謝絕了他的好意。

2月4日夜晚是年除夕之夜,我在這海拔1800米的高山峰上,獨自一人在空蕩蕩的茅草棚裏,與陣陣山風和點點寒星作伴。我點上柴火,想烤火看書來驅散心頭的煩惱,可是,無論如何都看不下去,只好回到鋪上圍著被子,呆呆坐著。

對親人的思念之情,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父親從山東老家給我寄來過10斤全國糧票,這是救命的糧票啊!

這10斤糧票,就像我父親身上的肉,他把自己維持生命的那點糧食定量中,每天少吃一點,日積月累的省出來寄給我。

父親,他為我付出了多少!

當年我走出家門參加八路軍,他總是焦急不安地惦記著槍林彈雨中我的安危,默默祈禱我能平安歸來。

1957年我被打成「右派」後,我怕給他帶來痛苦,3年不和家裏通信,讓他焦急萬分。

1961年11月他得知我是個勞教分子時,內心的痛苦自不待言。他無力挽救我,只有謹小慎微不動聲色。他隻字不向我問個究竟,只是不斷來信詢問我的身體狀況,生活條件,鼓勵我堅持下去,留著身體就是希望。

我躺在小茅屋破舊的木架床上,激動,悲傷、愧疚……10斤全國糧票,這是我父親從身上割下來的肉啊,我吃起來心痛啊!

深夜一陣陣的山風隱約傳來遠處山下的爆竹聲,過年了。

思緒潮水般湧上心頭——故鄉……祖母……父親……家庭……女兒……我想起安徒生的童話《賣火柴的小女孩》……(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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