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死亡的幽谷(9)面對一部「整人機器」

二、面對一部「整人機器」的申訴

1959年2月22日晚上10點30分，我與李恩章登上了去北京的火車。

此時，我們的心情非常激動，好久以來夢寐以求的到北京上訴終於成行了！我們心裏只有一個念頭：相信黨中央一定會為我們的冤案平反昭雪。在中國共產黨的黨章裏，有明文規定，受處分的黨員對處分決定如果不同意可以要求復議，並有權向上級黨委直至中央委員會申訴。

2月27日凌晨4時30分，我們到達了北京永定門車站。

下車後，我們在正陽大街旅客服務部登記了旅館，早上8時，我們被分配在糧食胡同大北旅館住下。這時候北京雖然是初春，但仍然寒風刺骨。北京剛下了場大雪，街上有的地方積雪厚達數尺，我的上裝裏面只穿了一件毛衣，下裝裏面套了一條棉絨褲，冷得渾身發抖。連續幾天的旅途，人很疲勞，到了旅館裏就倒在床上睡著了，從早上8點一直睡到下午2點。

起床後，我們兩個上街找到一家回民飯館，吃了一頓油煎餡餅，我倆共花了一元二分錢，我心裏已經感到很貴了。這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鐘了，如果去中央紀律監察委員會申訴，擔心時間來不及，於是我們商定明天一早去。

我從小就對北京十分嚮往，想看一看皇帝住的地方，尤其是對那神話般的紫禁城，金鑾寶殿，特別感興趣。於是，我們興致勃勃地去參觀了故宮，景山等地，直到黃昏才返回住地。

中央紀律監察委員會地址在西單大街。2月28日上午，我和李恩章心情萬分激動，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終於來到母親身邊，急不可待地要向母親哭訴冤情，而母親則一定會洗清我們的不白之冤。

我們從紀委大院的小門進了紀委，門房傳達室的人指我們到那邊的接待室。此時已是上午11點，離下班的時間不遠了，我倆決定先到街上把午飯吃了後，下午上班時再來。

下午1點半，正是機關上班的時候，我們兩人來到了紀委接待室。走進屋裏，只見裏面早坐滿了來自全國各地的告狀人，紀委工作人員接見時都要按著輪子像醫院掛號一樣。輪到我和李恩章時，已是下午四點鐘了。

我被喊到隔壁的一個房間裏，一位中年女同志接待了我。

她先問了我的姓名、年齡、籍貫、單位等，接著，她問我申訴什麼。我心情很激動，認為這下我的冤案終於「通天」了。我儘量的克制我的情緒，把早已準備好的腹稿，從頭到尾，全盤向她講出來，並迫切懇請求中紀委責成有關方面，甄別此案。

我感到奇怪的是，我的冤情並未引起她的驚奇，我在申訴過程中，她雖然也作筆錄，但表情十分冷漠，也不向我提問題，我彷彿是在向一個機器人傾訴。再後來，她露出不大耐煩的神情。我講完後，她沒有作任何表示，只是叫我先等一會兒，同時，她與那個正在與李恩章談話的中年男同志交換了一下眼色，接著便先離開了接待室。

我等她回來，我想她對我總該有個交待吧。

這時，突然從門外進來一個民警，高聲喊：「哪兩個是王開泰和李恩章？走，跟我來！」

我們兩人莫名其妙，隨即跟著他出去，一出大門，就看見門外的院子裏停放著一部小汽車。

民警調笑著說：「在外面住房、吃飯都貴得很，領你們到方便的地方去。」李恩章朦朧地問了一聲：「這是怎麼回事？」 民警沒有回答，一車把我們拉到了公安局！我猛然醒悟過來：是與我談話的那個女同志出去後給公安局掛了電話!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