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紀實文學

血紀(500)

下集-第十章:退休後的打工

第五節:腦出血.打工的終止(1)

「城市貓」開發的失敗,客觀上促進陳大發的反思。對他來說,最深刻的教訓是沒有認識到技術不是簡單抄襲可以得到。好在他本人也讀過幾天大學,明白設計和計算是一個產品必不可少的。

其實,私人老闆個個都是人精,趁我與譚總因勁隆公司大換班的機遇,便招我重回宗申,本來就是老馬一直關注的事。

然而,正當我準備重新搬回來時,一件我沒有想到的事發生了,它使我不得不結束我的打工生涯,進入了人生最後的晚年。

我在勁隆短期的聘用,是住在譚總原來的辦公室裡,這是一間只有一扇窗子的口袋屋,時值八月盛夏,我住的屋子十分悶熱。

當時我從舊貨市場買回一台舊的窗式空調,舊空調風力太小,白天已很累,晚上開足空調也只有一束解不了熱的風。

8月4日因為太熱,我睡在躺椅上。迷糊中漸入夢鄉,沒想到躺椅突然傾翻,我隨著躺椅跌倒地上,頭先著地。頓時天崩地裂,腦袋炸裂般的疼痛。

掙扎著從地上坐起身來,撫頭呻吟。打開電燈,穩了一刻,頭痛並不見減輕,但心裡對眼前發生的一切十分清楚,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難道我跌到了致命地方?」想到《血紀》還沒有整理,也沒打印,今生最起碼的工作還沒完成。回憶我一生曾經多少風雨和磨難,豈能就此結束?

忍痛從地上爬上床,看看手錶,時間正凌晨兩點,心中想,只有等到天亮再打主意。

我來勁隆後,剛剛在彈子石一家電力配套廠分配了工作的王玲,曾到勁隆來找過我,想到勁隆來。在我的介紹下,譚總接納了她,在我所在技術室裡擔任技術員工作,那時她已結婚兩年。我既碰到了眼下這種事,舉目無親的我,只好依靠她了。主意打定,靜靜等著天亮後,用電話通知她再作定奪。

迷迷糊糊中,感覺頭痛減緩了,不知什麼時候,廊沿的扶梯口有了腳步聲。窗上已漸漸泛出白光,勁隆公司的工人們正陸續起床下樓洗漱。

我用手機給王玲掛了一個電話,告訴了她昨夜我跌跤的事,請她上班進辦公室前,務必到我這裡來一趟。

九點鐘不到,王玲來了,我馬上囑她去藥店,為我買回兩盒「腦心通」。中午,她買回藥來並告訴我,藥房的人問起我的情況,關照她說:「像這種年齡,頭部跌傷,切不可大意,最好能馬上去醫院檢查一下。我服藥以後,感到頭痛已經減輕,並沒發生嘔吐,說不定就是普通跌了一跤,我命大不礙事。

反正今天還沒有去宗申報到,我可以好好休息一天,看情況如何!

第二天,頭痛減輕了,起床時除有些恍惚,還能行動。於是我並沒有告訴老馬我跌跤的事,照常去宗申車間上班,為現場解決了一個三輪車制動管路的鋪設,下午回辦公室著手三C認證標準的起草工作。

如此堅持了半個月,我的頭部傷勢一天天嚴重起來,吃藥並不見效,白天頭痛加劇,晚上睡不著覺,尤其是走路雙腳不聽使喚,一向以硬漢自居的我,終於感到無法再硬撐下去了。

八月二十一日,我向宗申公司告了假,獨自一人踉踉蹌蹌走到公路上,搖搖晃晃的爬上了過路的公共汽車,到袁家崗的重慶醫學院第二門診的腦外科就診。

在那裡,一位才從北京醫學院畢業的腦外科醫生,在測了我的血壓,翻看我的瞳孔後,囑我趕快去CT室照片,他說我的病情已相當嚴重,延誤治療我的生命都會危險。

CT照下來確診我是硬膜血腫,我的後腦勺裡微血管破裂,後腦勺下部已經積存著大量的淤血,必需馬上做開顱手術清除淤血。

我在門診裡接通了王玲的電話,請她趕快到重醫來。

下午五點鐘,王玲為我辦了住院手續,醫生將王玲留下來守護著我。晚上七點鐘,我被送進了開顱手術室,這種手術有生命危險,進行手術前,一定要我的家人在手術通知書上簽字。

但此時,我到哪裡去找我的家人來簽字啊?我已離婚四年,唯一的孩子遠在成都,這時候,我才感到我行為的冒失,痛感到離婚以後獨自流浪在外無依無靠的狼狽。果真我就此一命嗚呼,連收屍的人都沒有!

簽字總算由王玲代筆了。

在無影燈下我漸漸地麻木過去,只恍惚地感到手術台周圍,幾個穿白衣服的護士來回忙碌著,耳邊響著手術刀打開顱骨時撕碎頭蓋骨的聲音。

忽然我看到王玲還呆呆的站在我的病床前躊躇,她說:「醫生不准我離開,要麼有人在這裡守著你。所以從現在開始,得請一個看護,我要回公司上班。」看看時間已是下晚一點鐘了,原來她一直守護著我沒有離開。

一個臨近病床上的男看護走過來說:「每天只要給我二十五元看護費,病人就交給我吧!」我才想到王玲明天還要上班!於是催她趕快回公司。

一連兩天,我徹夜不能入睡,頭部開刀的地方像一把刀在傷口上不停的扎,我摸摸我的被子,分明感覺到那粗糙的棉布。

見我開刀後效果很差,醫生複查的結果證明第一次開刀,淤血並沒取凈,而且原來破裂的血管也沒紮好,他們決定還要開笫二刀。

我囑看護接通了范萍的電話,請她無論如何趕緊到醫院來一趟。(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