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話原創﹞ 兩片樹葉兒(下)

楊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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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陣雨來得又快又急又大,只聽到灌木叢中聚積的雨水,叮叮咚咚,不停的落入樹根部的小水漥裡,一會兒就滿了,溢出來了,形成了一條條細細的小瀑布。這些小瀑布流啊流的,都不約而同的向這兩塊石頭縫隙裡匯集,把雙胞胎沖得搖搖晃晃的把持不住,慢慢的向下滑著,『大黃!咱們乾脆來個溜「水」梯如何?』

「好耶!咻!哇!真有趣!速度超快的!你看!已經到了小草坡了!」

「咦?怎麼不動了呢?哈!原來被一塊突起的小石頭卡住,有驚無險!就利用這機會休息一下!」

「啊!移動啦!移動啦!水又帶著我們往下走,快到溪邊啦!真有意思!」
「螞蟻們總算及時把家整修好啦,否則這場大雨,一定把他們沖得無家可歸,四處流浪,真是天爺爺保佑!」

雨點兒由大變小,再成了毛毛細細的飄飛,不久就停了,天晴了!卻是傍晚時分,滿天的彩霞慢慢隱沒,雨後清新的空氣,滿溢在小溪的四周。姊妹倆躺在溪邊柔軟的花草上,隨著微風輕掃,上下左右搖搖擺擺,就像睡在搖籃裡一樣舒服!抬眼看到的是,藍寶石的夜空中,不停的向他們擠眉弄眼的星星;耳邊聽到的是,秋蟲們雄壯的交響樂。就這樣,他們沉沉睡去。

「唧啾!唧啾!大黃!小紅!真是的!太陽都曬到屁股了,還在睡!真是懶!……….大黃!……….唉!」

「誰呀?這麼早,人家都還沒睡飽呢!吵什麼吵?」
「啊!是你呀!小綠繡眼兒!咱們又見面啦!真巧!你怎麼一個人跑這兒來?你媽呢?」

「告訴你們個好消息,我會飛了耶!這兩天,我和媽媽,一大早就跑到玫瑰花園附近學飛,媽把她的一身本領和飛行的不傳之秘,全教給了我!我都學會了,現在表演給你們看!」

話一說完,小綠繡眼兒立刻一歛雙翅,筆直沖天而起,接著掉個頭俯衝而下,快到達地面時,馬上展開翅膀,一個大迴旋,螺旋似的在空中盤旋繞圈,越繞越快越高,圈兒也越旋越大,把個雙胞胎看得目瞪口呆,等回過神來,小鳥兒已停在她倆跟前,臉不紅氣不喘,好整以睱的梳理著羽毛。大黃和小紅拍紅了雙掌,不停的讚嘆:「太厲害啦!太厲害啦!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本事真大!媽媽很得意吧?」

小綠繡眼兒低下頭,有點傷心的回答:『媽媽說我長大了,可以成家立業了,不需要她照顧了,所以……所以她就搬走了!我……我……唉呀!不能再跟你們扯了,我肚子餓了,得自己去找東西吃!媽媽告訴我,一定要記住這句話:「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我要立刻行動了!很高興再遇見你們。後會有期!』

看著小鳥兒急速飛走的身影,她倆同時明白,小綠繡眼兒真的長大了,從今天起,開始為自個兒的人生奮鬥了!

經過了昨天那一場大雨,小溪漲滿了水,琤琤琮琮的唱著:「讓我帶你們去旅行!讓我帶你們去遊歷!讓我帶你們去旅行!讓我帶你們去遊歷!」「好!我們來囉!」借著草兒們一彎腰之際,她倆順勢就溜上了水面,隨著水速的忽疾忽徐,輕盈的漂浮著。溪底裡的水草們,愉快的向他們揮著手;游走的魚蝦們,嚇得躲進石縫;橫行無阻的螃蟹,趕緊舉起雙螯備戰;靜止不動的「水馬」,立刻四處逃竄!這些情景,逗得大黃小紅笑彎了腰!

速度越來越慢,越來越慢,眼前出現一片「布袋蓮」,密密麻麻的橫住整個水面。「哇!好美唷!」她兩不約而同的讚賞著!確實如此:圓圓的葉片,光滑耀眼!奇特的葉柄,長短不一,半中間以下,還膨脹成一個圓球形的浮囊,這些全都是一貫的綠!那漏斗似的花兒,就像稻穗一樣擠在一起開放,那花兒的顏色可是迷人的藍紫!每朵花兒中心卻有個鮮豔的黃色斑點,非常醒目!一大片的紫配綠,間雜著點點黃斑,壯觀得很!

「小紅!我們進去看看底下有什麼好玩的……….可是,怎麼擠不進去呢?水阿姨也不動了,這會兒怎沒勁兒?偷懶呢!」
「大黃!我倆自己下去一探究竟吧!」
「不行!絕對不行!你們不要命啦!」有人大聲的吆喝、阻止著!
「啊!是蜥蜴哥哥!你怎麼會在這兒出現呢?」

蜥蜴停在布袋蓮邊上,一塊巨形的溪石上,滿臉焦急的說:「你們只要一進去,就是死路一條!陽光全叫他們的葉子遮擋住了,阻斷了水面上下的空氣交換,水中的氧氣減少了,所以底下暗無天日,沒法兒生活!魚、蝦、蟹全搬家啦!哪有什麼好玩的?就像地獄一樣!同時他們把整個溪面堵住,水流不通了,還想觀光遊歷?門兒都沒有!」

「喔!這樣啊!怪不得總覺得喘不過氣來,原來是空氣髒!真謝謝你告訴我們!可是,他們長得這麼美,怎麼會起到破壞生態環境的作用呢?真想不通!算了!都交給天爺爺去解決吧!祂有的是辦法!」

「小紅!這下好了,此路不通,問題可大啦!水阿姨沒力氣帶我們走,我們怎麼離開這兒哪?」
「我帶你們脫離這困境吧!」
蜥蜴叼著她倆,輕輕一躍,就上了岸邊,再幾個健步,繞開了布袋蓮生長的地方,來到了和另一條小溪交會之處,溪水重新哼著輕快的進行曲,在大、小石頭之間不停的繞圈兒,調皮的流竄著!

「我走囉!你們好好兒玩吧!」蜥蜴放下他們,頭也不回的就自行離去,害他倆連道謝的機會都沒有,只聽見遠處傳來他殷勤的囑咐:「可得小心點!別太貪玩!下面不遠處,我記得有個漩渦,可別被他給捲進去囉!」

於是,她倆盡情的在溪石上翻滾、攀爬;和石頭縫隙中激起的水花兒捉迷藏。追趕追趕逃竄的水馬;觀看觀看岸邊辛勤結網的蜘蛛。累了,找個涼快的石頭陰影下,倒頭就睡。一覺醒來,感覺懊悶得很,不由自主的又跳上水面,載浮載沉,任由水阿姨帶著他們向下游奔去!

「大黃!你覺不覺得我們的速度在加快?」
「對呀!越來越快!好像有點兒在轉圈子的感覺,這怎麼回事啊?讓我來看看!」
「唉呀!不得了啦!小紅!這會兒咱們小命不保啦!忘了蜥蜴哥哥的話,我們已經進入漩渦區了!離中心越轉越近了,你看!那漩渦中心多可怕呀!吸力強勁!要是被吸進去,鐵定粉身碎骨的!這下慘啦!」

「快逃!快逃!」
「唉呀!越轉越快,來不及了!怎麼逃啊?我頭暈得厲害,氣喘不過來了,怎麼辦?我們會不會死?會不會就這麼完蛋啦?」
「救命呀!救命呀!救………..」

「倆個貪玩鬼,這下子遇到大麻煩了吧?我來助你們一臂之力!」風伯伯的聲音這時在耳邊響起:『注意了啊!照著我的話做:「全身放鬆,一點兒力氣都不能用,就這樣平貼著水面,手牽手,輕輕鬆鬆的讓她帶著你們轉,不用緊張!我會利用離心力,在恰當的時機把你們帶開!』

『好!就這樣!當我喊「起!」的時候,你們就用力一跳!』
雙胞胎們又高興又感激,二話不說,就照著風伯伯的話去做。這樣,轉不到兩圈,一聲「起!」她倆就借力使力,用勁一躍!風伯伯再用力一揮雙臂,姊妹倆就像騰雲駕霧一般,脫離了鬼門關,輕飄飄的落在一條小徑旁。………..

「嚇死了!累壞了!在這兒休息休息吧!我想該玩夠了吧?也該回家了!有需要時,我會隨時出現在你們身邊的!睡吧!我走啦!」風伯伯溫柔的話語尚未聽完,她倆已昏睡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矇矇矓矓中,感覺有腳步聲走近,睜眼一瞧,又是那一白一紅的兩雙運動鞋,以及四隻又跳又蹦的狗爪子,剛想起身,馬上聽到一聲驚呼:「哥!哥!找到了!我找到了!我終於找到了!這兒!你看!你看!就是這一黃一紅的連柄槭樹葉兒,奇特的!稀有的!哇!好開心唷!皇天不負苦心人,找了這麼多回,今天終於給找著了!原來他們就躺在我們每次必經的這條小徑上。而我們卻傻乎乎的跑那麼老遠到處去找,搞得焦頭爛額的,這下子可得來全不費工夫!太棒了!太棒了!」

「我看!我看!真是美極了!獨特得很!可是兩片葉兒都有些裂痕,顏色好像也褪了些,不過,沒關係!無傷大雅!你趕緊夾進那本妳從不離手的筆記本裡,明天上學,妳好去獻寶啦!」

大黃和小紅根本來不及反應,就感覺身子被輕輕揀起,然後就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
「怎麼辦?剛逃出了鬼門關,立刻進入了地獄谷,大黃!我真想回媽媽身邊耶!我好想念她呢!我也好想和其他的兄弟姊妹們,一起吵鬧聊天,一起說笑沉睡,可是,…….現在………嗚嗚嗚………」

「小紅!別哭!別哭!既來之則安之!妳只要有這個願望,天爺爺一定會幫忙的!何況風伯伯說他會隨時拉我們一把的!沒事!沒事!等著瞧好啦!耐心點!耐心點!我們會找到機會回家的!」

「妹妹!妳今天怎麼搞的?走路老是磨磨蹭蹭的,總在低頭翻看那新書籤!一路看了多少回了?別再看了,快走!」

「怎麼還在看?真討厭!不等妳了!我先走!……….唉呀!哈利又不見了,我得去追牠!妳快跟上來吧!」

「哥!哥!等等我呀!真是的!跑那麼快……..。」小女孩合上筆記本,大步的追趕著,不顧一切的奔跑著,一個不留神,腳尖踢到小徑上一塊凸起的石頭上,整個人摔了出去!手中的筆記本飛出老遠,散了開來,裡面夾著收集來的各式各樣的樹葉,全部散落一地!

接著,一陣大風吹來,把他們吹得七零八落,四散飛舞………。

「妹妹!妳怎麼啦?不快過來跟我們會合,卻讓我和哈利再回頭來找妳,真是浪費時間!……..唉呀!妳受傷了!怎麼回事?讓我看看!只是擦破了皮,流了點血,沒事的!回去消毒消毒,擦擦優碘就行了,也用不著哭得這麼傷心呀!」

「哥!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妳自個兒先跑,你不願等我,害我跌倒不說,你看!我的筆記本……..嗚嗚………,什麼都沒了!一片樹葉兒也沒了!前功盡棄!嗚嗚………,哈利!你更是罪魁禍首!如果不是你愛到處亂跑,這件事也就不會發生,………..好不容易找到的那兩片槭樹葉兒,也就不會得而復失……….嗚嗚嗚……….。」

「好啦!好啦!我扶妳慢慢走回去,別傷心啦!樹葉兒多的是,我陪妳再去揀,包妳全能再蒐集齊全!至於那一紅一黃的雙胞胎,明年春天,我倆再到那棵槭樹那兒看看,也許他們又會在最高的枝頭上,向我們招手呢!不哭了!不哭了!走!」

再次脫離虎口的大黃和小紅,愉快的跟著風伯伯的腳步,一路翻滾前行,雖然滿臉疲憊,滿身傷痕,但是家門在望,媽媽近了近了,……..心中不再有任何的旅遊念頭,不再起些微的綺思暇想,只想著:回家去!回家去!……….

「風伯伯!實在太感謝您啦!每次都是您拉我們一把,使我們化險為夷,現在又把我們領回家,真不知道該怎麼向您道謝!」小姊妹倆異口同聲的說著。
「傻孩子!這點兒小事不值一提!舉手之勞而已!就送到這兒囉!好好睡個大覺,等明年春天到來,再和你們見面!」

秋深了,天氣一天比一天冷,北風一日比一日強!槭樹媽媽依然沉睡,留在身上的孩兒們不多,稀稀疏疏的睡倒。倒是腳底下,滿地的落葉,隨風滾動,多半已乾癟枯黃,有些已殘破不堪。大黃和小紅,掂起腳尖,悄悄的在媽媽腳下突起的根部上,找了個小窟窿,心滿意足的躺了進去,沉沉的進入了夢鄉……….。

夢中,他們感覺自己身體在逐漸溶化、分解,化成養分,滲入泥土…….再循著根部的路線,慢慢往上、往上…….,經過主幹、分枝,再向上、向上…….。她們知道,當春天來臨時,她倆還會在頂端的老位置上,重新萌芽、生長、茁壯,重新展示自己的與眾不同!

2005.6.7 完稿@、(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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