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雪松:我等待著一場愉快的談話

盧雪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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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8月3日訊】先從今年5月說起。5月中旬的一天,我拎著厚厚一疊書和資料去上課,興沖沖地去,又稀裡糊塗地被戲劇學院(我所在的基層單位)的書記給攔了回來。我當時都沒反應過來。後來我反覆追問,我被「告發」的內容是從我和班上一個女生私下的私人交流扯出來的。我想無非是同學間的惡性競爭,所謂隔牆有耳。私下交流沒有甚麼可以說的過去的證據,至少我這樣認為。該「告發」隨後扯出的就是我在課堂上公開講授的東西了。學校為證實和豐富這些內容,逐一找學生談話,蒐集了一番之後,由我們戲劇學院的書記口頭告知我:你在課堂上使用的《尋找林昭的靈魂》等,不符合中央對歷次政治運動的書面決議,不符合教育部對高校教師授課的要求,我們不認可。我當時就對此表示不能同意,並要求他出具書面形式的停課決定。但我的要求被拒絕了。我明白我真的是在被一種無形的東西傷害著,你看,沒人願意把它落在紙上。

我給總院書記的信,本是一封私人信件,但我等待了整整10天。這10天裡,我沒少去問,但面對我的是匆匆的身影和躲閃的眼神。總院書記的表情模糊,態度倒堅決:學校同意基層對你的停課處理,這只是初步的處理,沒有寫成書面的必要;進一步的處理要校黨委討論,校黨委很忙,何時討論無法確定。等著吧。更多的話,沒人願意跟我說,甚至沒人想「教育」我。甚至有人悄悄告訴我,可能連我的信在內,所有關於我的這一事件的調查材料,學校已在第一時間呈報市公安局備案。於是我意識到,我的信作為私人信件的意義可能已經喪失。那就讓它成為公共文件吧,我只為把自己的心念與人分享。我就把它放在我平時倒騰家裏幾本舊書時常上的「孔夫子舊書網」上。帖子在我們那些舊書友們中間討論了兩天,事情就過去了。我有孩子,有家務,清閒下來後,我只是不忘時時去學校問問,偶爾為沒有講台的日子而傷感。

我的那封信後來所引起的反響讓我感到突然。我覺得,這兩天,我這個普普通通的教師接連遇到了讓我意想不到的事情。

7月25日中午,當我正在和物業公司討論房屋漏水事宜時,突然接到香港一位女士的電話,告訴我艾曉明教授在網上撰文對我聲援,她本人也表示對我的支持和關心。我回家忙去網上搜索,才發現我那封給總院書記的信已被輾轉地轉貼到「世紀中國」,看到艾教授的聲援信更是讓我心中溫暖地一震。我知道網絡的力量,清楚「世紀中國」的影響力,更是知道艾教授的大名,因為我在為《尋找林昭的靈魂》備課時就反覆讀過她的文章。我知道這一份溫暖的重量。

當晚,海外一家廣播電台的編輯又給我掛來電話。他首先告訴我,海外媒體已經報導了我的事情,想要電話採訪我關於對林昭的認識及我對被無端停課遭遇的態度。採訪定在第二天,我接受了。答應接受採訪後,我知道我必須得謹慎再謹慎。讓不讓他幫助隱瞞姓名?要不要用陌生電話接受採訪?用語得把握到哪個分寸才「符合中國特殊國情」,不至被誣為「反動言論」?我沒有任何準備更沒有任何經驗。思來想去,最後我選擇了亮出身份但隱藏座機和手機號碼,用陌生號碼進行訪談。到了中午,那邊又打來電話,說發給他的EMAIL全是亂碼,只有阿拉伯數字清楚,但還是要核對一下。那本是我為保密要隱瞞的號碼耶!我一邊暗笑自己弄巧成拙,一邊在電話中與他核實每一個數字。採訪進行得很理性,也很輕鬆。管它的,我把心裏想的一五一十地說出來了,不算太緊張。我想我能對我所說的一切負責。好吧,結束了,我於是再去跑房屋的防水。

有個昔日的大學同窗來了,他說我支持你,但不希望事情被鬧大。我東忙西忙,不知該怎樣說他才能有耐心聽。回到家裏,我的先生告訴我,本市有個老編輯來電話,電話中談笑風生。老人讓我先生轉告我,我並不孤獨,並說給我們戲劇學院的書記去了電話,對那個告密的學生提出了批評。老人打趣說:不是「告發」,是舉報,學校為甚麼不獎勵?我欣賞老人的幽默,但我也聽說,這種「舉報」,在校園裡,是少數學生的特殊職業。他們是有薪水的,本職工作就用不著再表彰了。

再去看網上,很輕鬆就查到了作家傅國湧先生的信。我挺認可傅先生對我的定位。我只是個普通人,論錢,論地位,論學識,論關係,要啥沒啥。我曾非常渴望與人交流,卻常常只有與我的才華優異卻仍平凡潦倒的先生彼此相攜鼓勵來抵禦孤獨。但我想我們必須堅持,有些東西屬於內心的信仰,她維護著我們為人的基本尊嚴。所以,為了生命的充實,我就何妨津津有味地作這樣一個孤獨的小人物?可是我唯一的堅守受到了挑戰。我被停課,我得為此一搏。

沒有思想準備的是,我的傾訴受到了關注,突然這麼多我最渴望的精神鼓舞襲來,還告訴我「並不孤獨」,真讓我有受寵若驚之感。以前有個「孔夫子舊書店」上的網友「月光匕首」給我消息支持我,我那時心裏有點亂,居然沒回覆他,真是對不住。於是我想,我得禮尚往來,得表示一下感謝吧。可是轉念一想,大恩不言謝,對於同道中人,「謝」字就變得輕飄飄的。

下一步我將面臨甚麼我並不知道。總之可能會有險惡相伴。當我看著我熟睡中可愛的十五個月的寶寶,我竟想到了最壞的可能。我想要堅持的是甚麼呢?無非是生命的召喚:真實、純潔、自由、善良、愛,那些我相信幾乎是每一個生命最初的樣態。為此我究竟要付出甚麼樣的代價?難道不正是這樣一些維度的價值準則在維繫著 社會的穩定和發展的可能?對這些維度的壓抑甚至壓制豈不是「自毀長城」?道理其實再明白不過,看看我們身邊那些為了生存苦苦掙扎在底層的平民百姓,他們身 上的麻木;看看那些被名利操控下的達官顯赫,他們的貪婪,他們將如何成為民族國家的希望?我剛剛得知,對《南方都市報》的總經理喻華鋒的上訴維持原判了, 一個最關心國計民生的媒體的總經理被不合理關押,我眼前已現出一個好人被剃光了頭髮(?)穿上號服的樣子。對一個好人、一個正直的人的污辱與迫害,請問有多少人對此事依然漠不關心?但我想我不灰心。

或許停課事件倒成了一個契機,終於把我從那些人中踢了出來,我終於成了一個明明白白的異類,那我就明明白白地說我的心裏話好了。我相信我會努力下去,讓人們活出他自己。對得起他自己。當初我在「孔夫子舊書網」和書友討論時曾說:「我知道在哪裏我也餓不死。或者有一天乾脆就開個實體書店更有意思。但我很不捨我的學生,包括我的領導們。我總覺得有機會(或者創造些機會)反反覆覆說上一些話,只要對他們反省自己的人生提供一個新的參照系,我會很欣慰的。人人都有童年自由快樂的時光,一個鮮活的自己竟不知不覺地在角色中死掉,這真的讓生命無法甘心。因此我想:萬一我說的話對他生命中的某一個部份有用處呢?萬一在他生命中意識不到的角落,有一個原初的他自己正在悄悄哭泣呢?我這樣相信著,因此就覺得:再多堅持一陣也值得。」為此,我還願意繼續給出我的善意,對那些權位和角色背後的,原本也應是真實的生命。

眼下的暑期對我來說顯得有點漫長。常常想那據說是已經存在於公安局的所謂備案。那些東西是堆在一大堆的卷宗當中吧。那些卷宗,它們是按照甚麼樣的標準被採集在一起的呢?那標準恐怕也是無形的、不方便公佈的吧。這一可能存在的所謂備案,使得開學將面對的新一輪評聘對我的一點點壓力也化為烏有了。我還想給它補充的是,我還曾為喻華鋒事件、高智晟事件簽過名。做一件有意義的事情,比如為聲援正義而簽名,對一個看重意義的普通人來說,是光彩的。

至今沒人來找我談話,但我想,如果有,不管是校領導還是那些身著制服的其他甚麼人,我願意用真實的善意,說一說我的人生理想。陰沉沉的生活,我們都去試試,哪怕只像林昭那樣的百分之一,用自己的生命給它一線光。明亮些不好嗎?我不知道我是否很幼稚,也不知道是否只是想想容易。但我還是願意試試。我能否奉獻出也分享到一次愉快的談話呢,我等待著。

原載《世紀中國》(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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