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恆均:他們弱小得讓人心酸

楊恆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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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1月15日訊】前幾天前往深圳辦事,由於廣深高速東莞段正在維修,只能在東莞附近上高速。在鄉道望牛墩鎮區路段碰上塞車。原來前面的路段上橫七豎八地停滿了警車,有幾個警車上面的警燈一閃一閃。

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司機葳哥開口了,他的第一句話是,前面出事了。第二句話是,這個鎮真他媽的有錢。

我問他出了什麼事,為什麼說這個鎮有錢。他順手一指,告訴我,前面肯定有人在鬧事。我從車窗看過去,果然,路前方的一個工地上好像聚了很多人,可我的視線卻被一排警車擋住了。車駛近點,雖然可以從警車頂上看過去,但視線又被看似鬆散其實排成了一個警戒線的幾十名員警擋住了。

那邊出了什麼事?有人鬧事?怎麼會如此大的陣勢?司機葳哥常在這一帶走動,他說的應該沒錯。我示意他把車停下來,他說這裡有員警戒備,不讓停,他把車開出了一百米過了一個紅綠燈停下來。下車後,我們裝著偶爾路過的樣子小心地走向出事地點。接近員警時,視線終於可以穿透十幾部警車和幾十名員警了。

不過,我看到的卻是穿灰色制服的保安,數量肯定超過五十人,他們緊緊站在一起,圍攏成一個大圓圈,中間——中間大概就是「鬧事」的人,只是那些人肯定比保安數量要少一些,因為他們被保安圍在中間;他們的個頭也大概矮一些,因為我只能從高大的保安肩膀上看到他們散亂的頭髮。只是偶爾看到他們的衣服和鞋子,都是有些破舊的農民工的打扮,他們的年紀大概都不大……

在我一旁的葳哥還在發議論,哇塞,這個地方真他媽富得流油,你看,對付這幾個農民工,竟然出動了這麼多警車、員警和保安,有錢啊,哇塞!

葳哥說者無意,我聽者卻有心。我隨身帶著照相機,想走近一點去照幾張照片,但當我走近員警排成的警戒線時,我卻有些猶豫,心底升出一股莫名的恐懼,葳哥也勸我小心(這件事發生在城管打死拍照者之前幾天)。

那一天,也許是我一生中的第一次,感覺到員警身上那身黑色警服讓我感到恐懼。我停下腳步,始終沒有拿出照相機。後來葳哥告訴我,就算我取出照相機,他們也不會讓我照的。因為有幾位員警的眼睛一直盯著我,大概是我看上去不像當地人。

再說,我能照到什麼?我的眼睛穿過了警車和員警,可還是穿不過那一層穿戴整齊的保安,我能照到什麼?……那天只到離開現場,我始終沒有看到一個「鬧事」者的臉孔……

在車上,葳哥告訴我,年關要到了,很多農民工要回家過年,可是黑心的老闆卻拖欠工資,還有一些老闆擔心農民工離開後就不回來了,於是就用剋扣幾個月工資的辦法,迫使這些想拿到錢的農民工繼續留在廠裡或者新年後還回到廠裡來,總之,最近一段時間,工人們聚會要求追討欠薪的事件多了起來,當然,平時也不少……

葳哥說的我當然清楚,中國官方公佈的數據顯示一年中就有大大小小二十多萬起的衝突事件發生,其中大多屬於僱員和僱主之間的衝突,也是窮人和富人之間的衝突。可是,回想起來,我還很少親身經歷這樣的抗爭事件,特別是最近一年,都在到處跑,更沒有機會親眼見證。今天算是好多個月來的第一次「親身經歷」——我在這裡加上引號,那是因為我始終沒有看到那些「鬧事」的農民工,也沒有搞清楚他們到底為啥聚在一個工地場子裡不走。

可是,我的心情卻異常沉重,甚至比我看到那個數字時——全國一年有二十多萬起大小衝突——還要沉重得多。小車已經上到廣深高速公路了,可我心頭的沉重不但沒有減輕,而且漸漸轉變成難過、和心酸……

實事求是地說,就我親眼所見,開了十幾部警車在外戒備的員警沒有處理不當的行為(我懾於他們的威風,沒有敢照相,他們也沒有要打死我的樣子)。至於那些緊緊靠在一起的人高馬大的保安好像也沒有粗暴對待聚會的農民工,——可是問題在於那被圍繞在中間的我始終沒有見到過面孔的「鬧事」者,他們卻死死佔據我看似堅強其實卻很脆弱的心。以至事情過了好幾天,我每天還想起那件事,想起來心裡就很難過。所以,今天決定還是寫下來。

前段時間茅於軾先生提出「為富人說話,為窮人辦事」,引起大家爭論。我沒有搞懂茅先生要如何為窮人辦事,也許他已經默默為窮人辦了很多事,所以也就沒有發言。無論從理論上還是從原則上,茅於軾先生的話聽上去都是有道理的。但如果真放到中國當今的現實中去,就讓人從感情上無法接受,從現實層面也無法操作。

無可否認,中國的財富精英中一大半都是從權力精英中產生的,他們和權力精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且不說法律是向著他們的,中國人又有誰不知道,在當今中國,有錢好辦事,有錢不但能夠讓鬼推磨,也能夠讓權力精英和知識精英為他們推磨。這意思就是說,法律不但保護富人,而且富人還可以使用錢買到很多法律照顧不周的地方。從這個意義上說,茅於軾先生大可不必為富人們說話,富人們不但有錢為他們說話,還有權為他們說話,知識精英如果不能為窮人們辦點實事,倒真應該閉嘴,不要為富人和權貴們扯著嗓子吶喊了。

我們面前的現實卻是窮人處於毫無保護的弱勢之中,弱小得讓人心痛。最近發生的弱勢群體的抗爭事件,並不是因為我們的法律不保護窮人,而是富人使用手中的錢,和權力精英結合起來,加上知識精英從旁吶喊助威,扭曲、玩弄了法律,或者制定了另外一套法律,一套淩駕於現有法律甚至共和國《憲法》之上的潛規則、潛法律。而窮人都是在遭受欺負和蹂躪到忍無可忍的時候才起來抗爭——而他們的抗爭的目的就更讓人心酸——他們只不過想要法律能夠生效,權力能夠公正,上面能夠注意到他們的呼聲……

我就是搞不明白,在當今提倡和諧社會的時候,富人們花天酒地,貪贓枉法,包二奶、三奶,不但沒有問題,倒成立和諧社會的一大特色;他們敲詐欺壓弱勢群體,也不算破壞和諧社會,可是當被欺壓的弱勢群體三兩個往那裡一站,要求憲法和法律的保護的時候,和諧社會就面臨了威脅!大批員警就出動了——這是什麼道理!

大家不妨回憶一下,過去五年,甚至十年,有哪一次弱勢群體的抗爭不是因為富人和權貴的折磨和欺壓造成的?那些弱勢如果不是忍無可忍了,有幾個有膽量和勇氣站出來抗爭?可是,有誰說過這些富人和權貴是破壞和諧社會的不利因素?只要弱勢群體一站出來,立即大批大批的員警和保安出動了,彷彿和諧社會就要被破壞。難道我們說的防微杜漸只針對弱勢?我們為什麼不從權貴身上找找原因?當權貴欺淩侮辱那些弱勢的時候,我們為什麼不防微杜漸?弱勢群體到處呼籲的時候,我們的員警都在哪裡?

2007年我因為社會調查,接觸了一些農民工,也和一些農民工交上了朋友。有好多農民工就經常找我幫忙,有時幫他們自己,有時幫他們的朋友。大多是老闆欠薪和違規剋扣工人的事。可是,我能怎麼幫他們?我只能告訴他們到勞動仲裁,找員警,找當地政府,可是那些農民工都有比我豐富多少倍的經驗,他們知道找勞動仲裁有什麼結果,找員警又會如何,更不用說當地政府了。真的,他們都知道,他們知道毫無用處,所以找我,希望我來曝光,幫幫他們。他們又哪裡知道,我真地毫無辦法呀。當今能夠為弱勢群體呼籲的地方也就是互聯網了,可是互聯網也並不是弱勢能夠控制的地方。再說,那些權力精英們,除了你觸犯他們的利益而來取締你甚至把你抓起來外,才不會關心你的呼籲。

2007年,我讓很多找我幫忙的農民工失望了。整個2007年,找我幫忙追回拖欠工資的就有十幾位,我總共只成功幫了一位,而且還是我給他老闆打電話,冒充我是xxx媒體的記者,威脅他我要登報,老闆最後才讓步。慚愧得很,為了幫一位農民女工拿回兩千元的工資,我自己倒犯了錯或者罪——冒充記者。

我在想,我們有權力無限,把人往死裡打,聲稱要「打出城管的威風」的執法隊伍對付一些小商小販和拍兩張照片的人,怎麼就沒有一個執法隊伍去保護一下我們這個社會最值得也最應該保護的弱勢民眾?如果廣深高速不修路,我就會一直在高速公路上來回奔波,到了年底看到國家公佈的全國有多少起衝突事件的數字,我也會義憤填膺,還會寫幾篇義正詞嚴的文章,旗幟鮮明,獲得我讀者的喝彩聲。

然而,幾天前,我卻偶爾走下高速公路,又偶爾看到了一起也許小得根本就無法進入國家正規統計數字的小衝突……我看到了什麼呢?

我看到幾十個農民工,好多還是孩子——至少比我自己的孩子大不了多少的孩子,在受到委屈,忍無可忍的時候,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決定站出來找黑心的老闆理論一番,於是他們相約到一起,和平的,不聲不響的……

接下來,有組織的大批保安蜂擁而至,把他們團團圍住,然後是十幾輛閃爍的透出共和國威嚴的警車呼嘯而至,還有讓我這個見多識廣的人都感到一陣陣恐懼的穿著黑色制服的威嚴的人民警察,裡三層,外三層,把這幾個營養不那麼好,個頭不那麼高,衣服不那麼整齊的農民工團團圍住……

我始終沒有看到他們的臉,我還用看嗎?那都是一張張普通的臉,和我們的孩子的臉差不多——只是,那一張張臉上的表情,你一定沒有見過,你甚至無法相像得出來,那是一種什麼表情呢?充滿無奈、憤怒和恐懼的表情……

可憐的農民工兄弟,可憐的農民工孩子,面對這些數量遠遠壓倒你們的員警、警車和保安,你們能不害怕嗎?

你們是如此的弱小,弱小得讓我心痛、心酸……

《天益首發》(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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