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國湧:期待一個權利主導的「對話時代」

傅國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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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月3日訊】2009年,中國又一次處於大變動的前夜,朝廷的緊張程度大大超過了往年,某種意義上比20年前開年時還要恐慌,那道廣為人知的「不折騰」上諭,就是一個小小的明證。到2008年,經歷了30年經濟層面的改革,原來這條路無疑已走到了盡頭,北京奧運會是最後一次超級盛典,以GDP為合法性全部來源的王朝注定了走下滑線,不在預料之中的世界性金融風暴更加使這個把全部賭注押在經濟增長上的王朝雪上加霜,所有的動作於是都圍繞著如何保穩定展開,在「不折騰」的旨意下,近期不時傳來有博客和網站被「折騰」掉的消息,這場針對所有官方媒體和民間網絡的清理、堵截行動,又大大加劇了這種恐慌氣氛。

對於朝廷維持現有統治的努力來說,中國今天最要害的部門不是安全部、公安部,也不是國防部,而是中宣部和教育部。近60年來,特別是最近這20年來,我們明顯可以感覺到這兩個部在輿論控制和愚民教育方面的成功,經濟變革帶來的社會變化,和人們思想上的變化,如果沒有這兩個部主導下的信息過濾、強行洗腦、修補粉飾,使多數人處於不明真相的矇昧狀態,這個吏治敗壞已深入骨髓的王朝也許早就被送進了歷史的垃圾堆。但人算不如天算,互聯網的誕生使密不透風的恢恢天網有了許多網眼,隨著官方意識形態不斷失效,國人的思想越來越多元化,原來完全由朝廷操控的話語權開始不斷流失,令朝廷日益感到不安。如今朝廷已不再將共產主義烏托邦作為自己的遠景目標或道德訴求,而是羞羞答答打出一面褪了色的無比曖昧的社會主義旗幟,而且在上面縫上「中國特色」的補丁。

所以在1月4日和5日北京召開的全國宣傳部長上,分管這一塊的中常委李長春要強調與民間爭奪話語權,「著力提高輿論引導水平」,為維持社會穩定「提供強大的思想保證、輿論支持和文化條件」,就是清醒地意識到了這一點。此前,2007年11月16日,他在《求是》半月刊發表的署名文章中就曾直言:「當前,我國社會思想文化多元多樣多變,人們思想活動的獨立性、選擇性、多變性、差異性不斷增強。」但他提出的應對之方只是「堅持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係引領社會思潮」,所謂「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到底是什麼?人們心照不宣,說穿了就是貪污腐敗,就是專橫壟斷,就是男盜女娼盛行,就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就是憲法權利只是紙上的空頭承諾,就是我們只能夠選擇不同牌子的冰箱、空調、汽車……這樣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不僅與馬克思主義創始人虛構的社會主義之間有著巨大的落差,而且與斯大林、毛澤東這些混世魔王主宰的所謂社會主義實踐也已風馬牛不相及。20年前,做過美國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的布熱津斯基出版具有預見性的《大失敗——二十世紀共產主義的興亡》一書,當年10月被中國軍事科學院外國軍事研究部以「反面教材」名義譯成了中文,這本書準確地預言了蘇聯的解體,預言了東歐的紅旗落地,20年後讀來,尤其震撼的還是他對中國的預言:

「中國將加入世界強國之列,從而恢復自己昔日的泱泱大國的地位。然而在這一進程中,中國將重新解釋共產主義的主旨,而共產主義理想的象徵,將不再是一個在國營鋼鐵鑄造廠裡辛勤勞作的產業工人,而是一位掌握了高技術、在環太平洋地區的國際市場上積極競爭的工商企業家。

這一成就的代價必然是意識形態的淡化。現代中國在進入21世紀後可能仍由共產黨統治,但它將不再是一個公有制的國家。」

現在已進入21世紀的第9個年頭,事實與布熱津斯基20年前的預言幾乎是吻合的,這本書的價值也因此凸顯。但是,這並不意味著這個改換包裝的灰色王朝就是穩固的磐石,不會遭遇危機,永遠不會隕滅了。恰恰相反,在放棄了高調的共產主義烏托邦之後,對自主社會充滿恐懼的王朝將自己的合法性完全建立在經濟的持續、高速增長之上,這種依賴性之強,使它骨子裡變得非常脆弱,一旦經濟出現波動,變數就不在可掌控之中。這就可以理解為什麼2008年下半年以來,整個社會從上到下都在心理上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最重要的是,越來越多的人從來沒有一個時候像現在這樣不信任朝廷的漂亮許諾,朝廷要拉動內需,鼓勵消費,而對未來沒有預期、沒有信心的國人幾乎不為所動。對經濟危機的驚懼壓倒了一切,求變的心理開始在國中瀰漫,許多人開始變得越來越不怕朝廷了。這些信息我們可以在互聯網上強烈地感受到,御用文人們也感受到了。

近期,在官方媒介上不斷有這樣的文章出現,《瞭望》週刊2008年第51期刊載的評論員文章指出:「從外部來看,敵對勢力通過支持境內一些『異見人士』,不時推出『意見書』、『公開信』,挑戰我政治底線。境內也出現了一些新的苗頭,既有否定黨的領導、否定社會主義制度的言論,也有否定改革開放、否定黨的理論和路線方針政策的言論。有人宣揚新自由主義、歷史虛無主義,宣揚西方的自由、民主、人權;還有人以反思改革為名,否定改革開放,否定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的路線方針政策。」《社會科學報》在2009年1月1日刊載的一篇署名文章說得更清楚:「現在知識界和思想界存在兩種極端的思潮。一種思潮將歐美式民主作為今日中國發展的指標,過激地訴諸西式民主。一種思潮將今日中國存在的問題看作是改革導致的『資本主義復辟』,過激地訴諸『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其實,壓根就不存在什麼「西方的自由、民主、人權」,這些價值從來都不是地域的,這是中共創始人陳獨秀早就解決了的問題,不值一駁。

中國的歷史走到今天,可以說是四種思潮、力量之間的較量,除了上述兩種,最強勢的當然是掌握現有大部分資源的既得利益集團,他們信奉的不過是實用主義、機會主義,全部目標就是保持現狀,繼續無限度地攫取政治、經濟、社會資源,並且子孫永保榮華,最次也是要移民歐美。另外一種就是在楊佳案和甕安等事件傳達出來的民粹主義思潮和力量,我對他們這些個體和群體顯示出的中華民族的血性尚存,深為感慨。民粹主義和否定經濟上的改革開放、試圖回到毛澤東時代的思潮有某些交叉,與自由民主的思潮也有一些交叉。其主要訴求是公平、平等,對於受到不公正待遇、處於兩極分化下面一極的民眾有很大的吸引力,但它不可能在制度安排上為民族找到出路,只有和第二種思潮結合才是可取的。

時至今日,說到底,無論掌握朝廷權柄的既得利益集團下多大的決心,撥多少的經費,都不可能把其他思潮、力量連根拔除,持續保有一家通吃的態勢。誰都知道,要想長久地保持現狀不變,這是不可能的。變是必然,也是常態,問題只是怎麼變?向哪個方向變?幾條變的路都擺在我們的面前,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最壞的一條路,那就是王朝崩解,天下大亂,玉石俱焚,社會陷入無序狀態,重新分配社會的財產,不可避免的大規模流血,將使我們這個歷盡苦難的民族再次付出難以估計的代價。這是我和我認識的絕大多數朋友都不願意看到的一條路。最好的一條路,就是對話、開放、和解之路,各種不同的思潮及其代表的實質性力量相互搏弈,相互制衡,承認多元多樣多變,誰也否定不了誰,誰也吃不了誰,通過對話,制定新的規則。走這條路的主導權目前看來還在既得利益集團手裡,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經濟形勢的變化,主導權也會發生轉移。我個人更期待既得利益集團中的一部分清醒者,從自身的長遠利益和民族的利益出發,能早日接受事實,與其他思潮、力量的代表坐下來,以對話代替對抗,讓2009年成為對話時代的起點,20年前我們曾經喪失了一次通過對話解決危機的機會,難道還要無限期地等待下去。爭取最好的結果就是爭取雙贏、多贏,在這個意義上,如果真的要倡導「不折騰」,就應該開放輿論而不是管制輿論,從開放言禁、網禁、報禁入手,把新聞自由提到議事日程,將一切問題訴諸公開、公平、公正的輿論,這才是落實「不折騰」。如果「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真的不怕放在陽光下,接受各種質疑、挑剔、批評,那麼,我們今天走哪條路,選擇哪一種價值來重建核心價值體系,都可以在公共媒介上進行討論,而不是單方面專橫地將某些思潮、價值扣上「西方」、「歐美」等地域性帽子,加以輕易的否定。

中國要變,這是大時代的呼聲,如何以較小的代價、較輕的成本和平地完成「變」,這是我們每個負責任的中國人要思考的,無論在朝、在野。前幾天,有個年輕朋友給我發短信說,「如果現政權能在近期這個段落成功轉型,主動放權、讓權,代價最小,於民族乃是幸事。社會成本問題可探討,然放眼世界,任何自由皆爭來,非乞討來也,恩賜只有不丹。」我回覆說:不丹也是先有十萬人示威爭來的,不是王室主動放權,乃是內外壓力的結果。所以,我不讚同策士的高論,而寄希望於中國多一些公民,像「天涯」、「牛博」上的那些公民那樣,站在公民的身份說話,而不是像有些所謂的知識精英處處抱著為朝廷謀劃的心態,策士和公民的立足點不同,前者著眼於權力,後者只知道自身的權利所在。我們今天最重要的是建設公民社會,而不是乞求當權者。知識分子在這個變動的關頭,選擇做策士,還是做公民,此事甚大。有些人嘴標榜超脫、超然,打著學術旗號,故作高深狀,骨子裡還是為帝王謀,歸根到底還是依附於權力,缺乏自身的獨立性。幾千來,包括一百多年來,中國的歷史進程每一次幾乎都由追求權力的人主導,這一次應該由追求權利的人來主導。2009年,歷史的大幕正在徐徐拉開,未來的路能不能走好,固然取決於朝廷的舉措是否得當,同時也取決於民間有影響的知識分子有沒有足夠的政治智慧和公民品質,當然,更取決於大多數公民能不能把自己當公民,以權利主導這一輪的社會變革進程。

2009年1月10日@(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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