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马:刺刀与灵魂的较量

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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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纪元2011年02月12日讯】1957年10月31日,阿肯色州小石城市像美国其他城市一样充斥着节日的欢乐。这天是万圣节的前夕,成群结队的年轻人在街上取闹作乐,他们用剃须膏泡沫将驻扎在该城的美国陆军精锐部队第101空降师的士兵喷成唐老鸭和米老鼠,一些胆大妄为的女孩子把鲜花、钥匙链、甚至胸罩挂在他们的枪口上。这些士兵是艾森豪威尔总统上个月下令调来小石城保护中央中学的黑人学生的。而在该城市政厅的会议室里,议员们正襟危坐,就逮捕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阿肯色州分会主席戴西.贝茨一事进行表决,因为她护送九名黑人孩子穿过暴徒聚集的人群进入该校,市议会决定对她实行报复。

这时,他们“缺席审判”的戴西.贝茨却正在纽约的世界主义俱乐部演讲。她赞扬了在中央中学就读的黑人孩子,称颂他们在暴力面前显示出的镇定和勇气。这时,一个人跑进来,附耳向她说了什么,她略为一震随即告诉听众,她丈夫L.C.贝茨从小石城打来电话,说市议会刚刚宣布了对她的逮捕令。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的法定负责人瑟古德.马歇尔当场向听众保证:戴西会回到家中进行抗辩,她决不逃避斗争。

11月4日早晨,戴西.贝茨同另一位会长克伦乔牧师前往小石城投案自首。这两位民权团体的领导人在按下指印后被摄像,最后释放候审。至此,美国历史上一场著名的为取消学校种族隔离制的司法斗争就这样被引发了。

“分离”能不能“平等”?

戴西.贝茨和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其他领导人被捕的背景是:奴隶制已经废除,南北战争结束将近一个世纪,而南方各州的种族隔离制却迟迟没有打破。也就是说,那时黑白两个种族在旅游、生活、教育、选举等各个方面都是壁垒森严的。在汽车上,白人只能坐白人的位置,黑人通常被安顿在后排;在卫生间,白人在标有“White”的牌子下洗漱,黑人不能乱串;即使是纯商业的餐馆,也是谢绝为黑人服务的……而这一切的依据仅仅是来自于《独立宣言》中一句“独立而且平等”的话。

但由于这个国家的立国原则是符合人性的,社会的主流思想是在北方的自由、民主的精神引领下的,因此,受到不公正待遇的群体对于正义、自由的呼求也迟早会和这个国家的主流精神汇合在一起的。

这历史性的一天早在1953年就来临了。第一个爆炸点正是从教育开始。琳达 .布朗是一个黑人女孩,根据她所在的堪萨斯州法律,种族隔离是允许的,但不是必须的。可当她申请要上一所白人学校时,却遭到校管会的拒绝。她的父母上诉到联邦地区法院,但布朗却被判败诉,于是这个案子就一直走到了联邦最高法院的辩论席。

由于“分离而且平等”的原则是被这个国家以及它的法院确认的,因而,今天的黑人律师辩护的焦点带有明显的颠覆性,那就是在教育领域,分离究竟能不能平等?

经过长时间的辩论,终于在1954年5月,联邦最高法院以九比零一致通过,黑人布朗胜诉。沃伦大法官强调指出,“在公共教育的领域里,没有‘分离而且平等’这个原则的位置。隔离的教育设施天生就是不平等的。……它毁坏了人的尊严,伤害了人的心灵,使一个社会群体产生整体自卑感”。这等于向黑人指出,在精神和权利上,你们和任何人一样是平等的。

但就是这样一个现在看来非常普通的判例却引起了南方各州的强烈反对。他们的议员在国会中大放厥词,发誓要用一切合法手段来撤消这项“不公平裁决”,甚至在一些州还发生了大面积的民众骚乱。迫于压力,联邦最高法院在1955年就布朗一案作出了第二次裁决。它说,今后取消学校的种族隔离制要以“审慎的速度”进行, 并把评估当地教育委员会“真诚努力”的权利让给联邦地区法院。这就使南方一些州在取消种族隔离的问题上迅速后退,阿肯色州就是其中之一。它本来在执行布朗裁决方面已跨出了几步。尤其是在“温和派”奥瓦尔.福布斯当选州长后,小石城教育委员会甚至通过了一个叫“布洛塞姆”的计划,它规定该州种族合校的时间是十年,即从1957年9月开始,准许黑人进入中央中学,以后是初级中学,最后是小学也要取消种族隔离。但在联邦最高法院骑墙态度的鼓舞下,该州官员改变了立场,也就是他们不打算履行原来的诺言。

为了给为数众多的黑人孩子讨回平等的受教育权,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阿肯色州分会会长戴西.贝茨决心挑战这项不公正的法律。

戴西.贝茨出生于该州南部的哈蒂格镇,父亲是一个锯木工人,在她10岁时就不幸病逝,死前留下的最后遗言是:“憎恨可以毁了你,戴西。你应当憎恨耻辱,憎恨侮蔑,憎恨歧视。但要有所作为,必须联合其他黑人来改变这一切。”布洛塞姆计划颁布以后,她曾协助一些黑人儿童的家长向联邦地区法院起诉,要求立即开始在中小学实行种族合校,但被判败诉。

这样他不得不等到1957年8月,也就是离中央中学开学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戴西把将要入学的黑人孩子找到家里,反复进行训练,以迎接即将来到的各种危险。他的起居室变成了教室,她教导他们,要学会应付各种难以容忍的侮辱,包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头发一丝不苟,时刻保持尊严等“非暴力抵抗”的技术细节。为此,白人种族主义者曾往她的家里扔过一个大石头,上面绑一张纸条写着:“这次是石头,下次是炸药”。

但就在中央中学开学的前一天傍晚,一名记者来到戴西家中,告诉她,中央中学已被国民警卫队围住。她随即赶往学校,只见几百名头戴钢盔的士兵从卡车上下来,手持刺刀和步枪,已将中央中学团团包围。当晚,州长福布斯撕去了“温和派”的假面,说他之所以出动国民警卫队,是听说最近几周内小石城突然售出了大量枪支弹药,而且义正辞严地警告,如果第二天,黑人学生试图进入该校,必将“血溅街道”。

刺刀面前有没有尊严?

全副武装的部队使得中央中学不得不在第二天关闭了校门。小石城教育委员会一看有机可趁,立即要求联邦法官戴维斯撤消前任法官签署的布洛塞姆计划,但遭到拒绝。

第二天清晨,其他8名黑人孩子都先往戴西家里,准备一同步行报名,只有黑人女孩伊丽莎白.埃克福德迳直来到了学校。她穿着长统丝袜和球鞋,怀抱一本绿色的学生笔记本,神情庄严地穿过了校门两边喧闹的人群。空气有一刻凝固了,暴徒们看着她,而她旁若无人地走着,一直走到国民警卫队的刺刀丛中,两名荷枪实弹的士兵“嚓”地一声,将长枪叠成十字,挡住了去路。但她只是看了看士兵的脸,“哼”了一声。

人群中有人明白过来了,他们在这一声轻轻的“哼”中读出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轻蔑。越来越多的人越过警卫队的防线,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开始叫嚷:“抓住她!处死她!”,“弄条绳子,把她拉到树上”。但她只是静静地立着,脸上掠过一丝稚气而坚毅的微笑。这时,一个白人为她的镇定打动,飞快地开来一辆公共车,她才得以从现场逃离。那年,她只有15岁。

全美国的人在电视上目睹了伊丽莎白在歇斯底里的叫嚣面前保持的尊严,都感动得流了泪。许多原本是种族主义者的白人看过这一幕灵魂与暴力的较量后忏悔不已。他们自发地组织起来,要求总统采取措施,平息阿肯色州的骚乱。9月20日,戴维斯法官下令福布斯州长撤走阻止黑人入学的国民警卫队。23日,9名黑人孩子,前有戴西带领,后有牧师陪同,再次来到中央中学,但暴徒们仍然人数众多,市警察根本无法控制局面,几小时后,他们冲破嚎叫着的人群,才勉强撤离校园。

艾森豪威尔面对随时有可能出现的私刑场面,终于忍无可忍,他下令由联邦政府接管阿肯色州的国民警卫队,同时立即调陆军空降师前往小石城,在直升飞机和机关枪的掩护下,9名少年顺利入学。但校园里少数种族主义学生的口头辱骂、背后袭击,一直到这学年的期终才结束。

民主是不是“暴民作主”?

黑人孩子进校后,戴西.贝茨成了全国的女英雄,她的照片刊登在《生活》杂志和《纽约时报》上,她成了反抗强权,为取消种族隔离而斗争的象征。她神情庄严、手捧《圣经》,护送黑人孩子进校的形象,成了全国报刊的头条新闻。但与此同时,她也为这接踵而来的荣誉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暴徒们恨她。他们在她家屋前的草坪上烧 kkk党的十字架,驾车离开时,从汽车内用枪射击她的住房。她的丈夫L. C.贝茨常常用一支点45式自动手枪在家防卫,有时一直到破晓都不能入睡。

小石城市议会也不会因此而放过她。时任阿肯色州司法部长的贝内特起草了一个旨在限制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活动的条例,该条例规定“某些组织”必须向市当局申报该组织在本市的工作人员以及所有缴纳会费的成员名单,“以备任何有关方面检查。”不遵守此条例的人将作为违法分子而受到刑事起诉和罚款。

不出所料,小石城市议会一经认可贝内特条例就立即给戴西写信,要她交出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的全部档案。但戴西表示,她可以交出财务资料,以便市当局查验她的税收情况,但不打算交出会员名单。这就出现了文章开始她在万圣节前夕被逮捕候审的情景。

1957年12月哈里.C.鲁宾逊法官主持了市法院对她的审讯,而结果就像《艾丽丝漫游奇境记》中的白衣王后那样,在听取证言以前,就已经判戴西有罪了。鲁宾逊法官判她有罪并罚款100美元。

戴西不服,将此案上诉到联邦地区法院。她的辩护律师说,贝内特条例违反了宪法第一修正案中的公民言论和集会自由,但法官否认这一点,认为“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对公开会员名单的忧虑稍稍多了些”。

这种错误的裁决助长了种族主义者的狂热情绪,使得一年内小石城充满了骚乱和危机。福布斯公然违抗联邦最高法院的命令,提交州议会通过了一项议案,该议案使阿肯色州的公立学校关闭了整整一年,导致成千上万的黑人和白人孩子不能上学,直到联邦最高法院裁定其“违宪”,学校才重新开门。

戴西和她的家人在1959年的夏天,差点被暴徒投置在草坪上的炸弹击中,她和丈夫主办的《阿肯色州新闻报》也因为无人敢登广告而宣告停刊。

联邦最高法院面对种种非常形势,决定于1959年11月开庭辩论此案。有趣的是,会上竟没有一名法官为小石城辩护。首席法官沃伦便委派斯图尔特法官起草了一份一致同意的意见书。

斯图尔特法官认为,强制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披露其会员名单,严重违反了宪法第十四条修正案中的“结社自由”,对戴西.贝茨的审讯表明,该协进会会员公开后,折磨和人身伤害的威胁便接踵而至。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成员必须受到保护,这“不仅是为了对付严厉的正面攻击,而且是为了防止政府通过更加难以捉摸的干预对其进行扼杀”。并指出,公民言论和集会的权利神圣不可侵犯,法院有义务保护每一个公民的人身自由,使其不受“折磨、羞辱、或被政府曝光”。

就这样,戴西.贝茨诉小石城一案历时两年有余,最终取得了胜利。它使我们清楚地看到一个简单事实,就是“民主”是“大多数人作主”,它并不保证少数人的“自由”。所以,在历史上民主政体犯过不可饶恕的错误。它与“不民主”的区别,仅仅是由多数人掌局还是少数以至一个人掌局。相对后者,它当然是一个进步,可是,假如没有人性的觉醒和孜孜不息的对于人道、人权的追求,没有多数人对生命、对自然的敬畏和怜悯,民主的结果完全有可能演变为“暴民作主”。这就是美国南部历史给我们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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