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兰人嗜酒,我的一个芬兰挚友也是如此。但此文与酒不太相干,仅仅是饭桌上引发自酒的一席话。
此芬兰友人喜欢吃中餐。某天与他约好后,我使出浑身解数准备了一小桌中式饭菜。朋友带上了酒自斟自饮,我则沏上一壶香茗以茶相伴。朋友边吃边喝,也有些许酒下肚了。我相劝道:“酒虽然好喝,不要喝太多了。”朋友刚把酒杯送到嘴边,还没来得及把下一口酒送下肚就问我:“耶稣曾经把水变成酒,你知道这个故事吗?”朋友在为他喝酒找理由。不过正巧我听过这个故事。兴致马上起来了,当然兴致不在于酒而在于这个故事。
因为这个朋友对宗教没有任何兴趣,既不上教堂也不读《圣经》,奇怪的是他怎么知道这个故事?朋友听到我的疑问后回答说是在学校学的。我继续问:“你平日这么喜欢科学,为什么学习宗教?”朋友咽下一大块酱茄子,说:“上学时每个人都选修宗教课。”我又问:“宗教课是必修课吗?”朋友答:“不是,每个同学都选修这门课,我不选会显太另类。”原来如此!我头脑中此时浮现的是国人在小学,中学,甚至大学时人人必修的政治洗脑课。这门课真是枯燥至极,而不修这门课的话不仅仅是另类,实在是大逆不道,甚至无法升学,学习机会都会被剥夺。而这门政治课对于学生来说没有任何益处,因为教授的内容既不是知识,也不是常识,而且学生会因此而赔上性命。我将以上说给朋友听,他不理解为何会赔上性命。
我劝朋友先吃菜,边吃边听我说。
我儿时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小学时与班中同学一同入“某队”,“戴某领巾”时的“群体兴奋感”也已经不再能从记忆中找回。当时举起右手发誓的情形也不记得了。但在宣此毒誓时“不惜生命奋斗终生”云云仍可考究。我问朋友:“你在芬兰上小学时发过类似的誓言吗?”他摇头否定。我依稀记得小学时一同学自别的学校转学过来,他不戴“某领巾”。我们问他为什么不戴,他说他没有入过“某队”,招来的是我们整个班的哈哈大笑。那时的我们孤陋寡闻,从来没有听说过没有入过“某队”的同龄人。中学时,我思想落后,没有争取入“某团”的先进名额。谁知不久,每个人都得加入“某团”。人人抄写申请书并且署名后交给老师。然后是某一日,集体立于某血旗前郑重宣毒誓。发毒誓的方式是老师念一句我们跟着念一句。我仍清晰记得誓言最后一句如下: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生!当老师念到此句时声音更大了,我犹豫了一下:我怎么会为这个不惜牺牲生命奋斗终生?我当时还没做好准备为某团某事业去死。可怜的我还没来得及想完,毒誓就发完了,最后一句我有没有跟着老师念也记不请了。当时在场一同宣毒誓的其他同学如何想我不知道,所有宣过毒誓的人如何想我也不清楚,但我现在非常清楚的是,当时的我们是在集体宣誓殉葬。
讲完我的经历后,我问朋友:“你们有被组织起来集体向耶稣或者基督教发誓献身吗?”回答是当然没有。我又问:“你相信邪党和邪恶共产主义吗?” 回答是肯定不信。我抿下一口茶说:“那更不用说尚未成年的小孩,连共产主义是什么东西都不清楚,就被责令集体发毒誓献出生命作陪葬。可见邪党之邪。”朋友默然表示同情。
幸运与不幸的差别就在于此啊!
可是,不幸之万幸的是我辈虽然已宣毒誓,但是醒悟还不晚。据说如今以书面形式表示退出邪党邪团邪队以解除毒誓的人已越来越多。回想当年一介小儿,政治洗脑课是必读的,其实根本不知什么是共产主义,却发了那种“奋斗终身”的誓言,多么可怜可叹!一个连自己的性命都没有掌握在自己手中,且随时可能为邪恶事业献身的人,他的真正人生从何而谈?去掉毒誓,生命才是自己的,福分也就相继而来。
朋友听后连连点头称是:你们的孔夫子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是啊,邪党即倒,而且时间如白驹过隙,不可以久久观候。朋友虽是芬兰人,但孺子亦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