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行吟:一处温柔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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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午后,父亲小寐醒来,就煞有介事的立即到院子里去了。自从设计布置了这个睡莲鱼缸,养了莲花和孔雀鱼,赏莲、观鱼已排进了他每天的重要行事历中。虽是白露时节,但白天依然高温、酷热难耐,我提醒父亲烈日当空,小心中暑,他说要在鱼缸上盖一层木板,让花儿、鱼儿们乘凉遮荫,语罢,径自工作去了。

从客厅的窗牖望去,瞧见守在睡莲鱼缸旁的老父,神情专注而喜悦,俨然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好看极了!赶紧召唤母亲前来共赏,她老人家瞧了瞧之后,也感到欣慰而乐不可支,因为老伴好久不曾这样驯良平和了。一处温柔的角落和一位温柔的老人,组成了一幅温柔静好的画面,浑然天成,不假修饰,已胜却人间无数。

父亲在庭院里看花、看鱼,我们在屋子里看他的一颦一笑,看得我们都累了,他还兴致勃勃、意犹未尽,只好甘拜下风,各自去忙了。回到房间闲坐,细细回想父亲的大半生,如今这般的音容笑貌,真的已经睽违好久了,这时候的他好放松、好满足,仿佛又回到了我们的童年时光、他的年轻岁月………

父亲素来单纯、耿直,却也显得固执、保守,为人处事有一种“得理不饶人”的偏执、强硬;对妻儿子女常是苛责、挑剔,所以,总是听到他的批评与抱怨。所幸,简约、朴实的个性,倒也颇能自得其乐,家人常笑称这是“自我感觉良好”。一个睡莲鱼缸,就能消磨大半天,而且还沾沾自喜,谁说这不是一种福气呢?

而何以“温柔”的这个特质,如此感人至深呢?聪明睿智的古希腊人有出神入化、淋漓尽致的诠释。他们说:“温柔”有三种不同的意思──抚慰的良药、轻柔的微风,和驯服的小马。而共同的特点是它们都能使人感到舒服、安适;但是它们都是在控制下的能力,若没有好好掌握,却也非常危险。那么,温柔的秘诀又是什么呢?它源自于真诚和谦卑,真正的温柔,是能设身处地的为对方着想,像这样的体贴与细腻,怎不令人动容呢?

老子对“温柔”的分析更属上乘,他以水来阐述其强大的力量,谆谆告诫我们:“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王弼是魏晋时代研究老子的专家,他解释“至柔”一词时,认为“虚无至柔,则无所不通”,像日月的光芒,虽然没有形质,却可以跨越万里路程,照耀千重宫墙。最柔弱的往往也最刚强,因为柔弱似水,所以柔软而圆融,进退有据,不急不徐,是故能够安然自在。

夕阳西下,黄昏之际,父亲自户外运动回来,立即到庭院里逡巡观望,不消说,又在享受专属于他自己的寻常趣味了。很喜欢这样温柔的父亲,悠闲而轻松、安静而平和,是一位和蔼可亲的老先生;也深深替他高兴,因为他已找到了一处温柔的角落,和温柔的自己。值得庆幸的是,在尘嚣扰攘、奔波忙碌之余,我也拥有一处温柔的角落──阅读,在那儿,可以与温柔的自己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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