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纪实文学

血纪(134)

上集-第五章:流放盐源农场

第三节:古柏行(6)

(三)禁闭前的舌战(2)

邓扬光没有打断我,显然他没有理由也没有信心来否定我。或者,就是在进行思索,这些特工人员内心活动隐蔽得非常深。

“别再说了,你这是把支流和暂时的挫折,当成了主流,这是攻其一点不及其余!”邓扬光终于只有用这种不成理由的话堵我的嘴,但是他这么说几乎没有任何的力量,邓大人理屈词穷了。

其实,加给我的赫赫罪名,就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楚。同他这种有身份的狱吏交锋我是第一次,结果我判断出,监狱管理者的脑袋是多么空虚,他们无法面对现实,而必在事实面前溃不成军!

真想不到今天晚上我有这么一个表达我的观念,和基本政见的机会。

他摆了摆手说道:“允许你把你的想法写出来,但不准你在犯人中散布。”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叠纸交到了我的手中。

我接过纸,从他的面部表情没有发现什么,不过,管他的呢!我都活到这种份上了,写就写吧!只要写真实的东西,我怕什么?

利用每天下午他给我的特许时间,我就在那间阴暗的监舍里。写完了我入狱后第一批论述中国当前政治经济的文章,虽然十分的幼稚和肤浅。我再次利用这个机会,写出我的冤枉和无辜,在当时夏种大忙季节中,允许我每天花半天时间去写自己想写的东西,对我又是第一次。

从此以后,我成为场部最受“观注”的人。在这段时间里,邓扬光还指定两个干事,每天给我送来了人民日报!第一次送来人民日报正版上的大幅标题:“评苏共中央给各级党委及全体党员的一份公开信”及其连续报导。一场中共内部的大分裂已经出现,一场国际共运的大分裂正在公开化!。

一个月以后,邓扬光搜去了我所写的全部东西,包括那些写废了的“草稿纸”。大约又过了一个星期,在园形石门进来第一幢平房和我们的这一幢监房之间,大约1.5米的空隙地,筑起了一道连接的泥墙。泥墙上开了一个洞,谁也不知道它是作什么用场的。直到它的正面安上了一道仅只有半米宽的木门后,人们议论是不是作堆放杂物的库房?

新的木门安上的二天下午,管教科的陈文仲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告诉我,根据场部决定,我的问题要进行隔离反省,并且立即叫我把我的铺盖搬进那间刚刚做成的小屋去。我意识到,这是把我押进了监狱中的监狱,进行禁闭反省。

回到我住的监舍中,老潘和大炳们早已出工,唯一留下的是老傅。我默默的整好我的行李,当时并没有感到问题有多么严重!因为我毕竟才二十五岁!既缺乏对中共监狱特工组织的了解,更缺乏对中共上层变化的了解。

不可低估这些下级监狱看守的愚昧,低估他们对他们最高权力者的盲从!因而低估了他们对自己的贪穷饥饿,落后的“忍耐”和麻木无知,在这种基本已失去是非判断能力的人面前,任何对他们的启发都只能唤起他们残酷镇压的欲望,招来了自己的“杀身之祸”,狱中斗争是错综复杂的。

预想和估计毕竟是一种猜测。同时还不懂中共对待异已份子的狠毒!老傅只是与我默默握了一下手,我便在这位陈管教脚跟脚下,搬进了这狭长的“小监”。

小监大约五个平方,除一张地铺和那窗洞的下面放了一只木桶,木门一关,陡然四壁。唯有那窗孔可以进一点空气和阳光外,几乎等于关在一个铁桶中,我确实低估了中共一贯称作“路线斗争”的残酷性,不仅要在思想上“党同伐异”,而且必须在肉体上消灭敢于抗衡的异已。看来,对我的“禁闭”凶多吉少。

在“你死我活”的斗争中,哪有什么道理可讲?我必须在心理上作好“面壁”十八年炼狱的准备,这一关比在激愤时凭一时冲动所付出的牺牲更难,要熬这一关得凭常人所没有的坚定意志和韧性。(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