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古柏行(3)
(二)雨季到来的时侯(1)
处于海拔较高的盐源地区,春耕一直要到榖雨以后才姗姗来迟,然而雨季给我们带来了新的饥慌。五月一过雨季来到,草丛里的豆粒也迅速长出芽来,正在这种“青黄”不接的时候,饥饿更严重地威胁着我们。
同二道沟只准在同一时间排队,在食堂窗口上领取饭菜不同,这儿仍沿袭监狱的一般做法:三顿“饭”都由炊事员把饭桶抬到院坝中,开饭时,由值班管理人员清点人数后,才按组排着队走到饭桶边,用大铁钵去接回自己那份牢饭。
随着雨季到来,拖拉机倾巢出动,将原来的干田犁翻、耙平。畜水池的闸门也打开了,从引水渠按着由高到低的顺序,将塘水灌进了犁耙过的大田中。大田组的囚奴便开始重新调整,按照队部的安排,每天24小时都有人守着沟渠,一块田,一块田的放水淹田,整糊田坎,拉平机耙不能到达的死角。
于是便没有统一上下班,大田组的人也变成了轮流的三班倒,吃饭时间,暂时取消了集合点名那一套,变成了“流水席”。
趁着这“流水席”的“混乱”,本来就没有吃饱的劳动力很“正常”的出现“混饭”的事,虽然队部“动用”了加班粮,对每个人的定量加上微不足道的二两,却远远不能解决饥饿的威胁,队部有意安排炊事员,指定了一名尤二皮的人专管犯人的饭瓢子。
有一天,大雨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晚上按正常开饭时间吃过晚饭以后,置晚班的人才出发到三号田,换下那儿整整干了一下午的人,换回来的人摘下蓑衣斗笠,洗完脚,天已经漆黑了。当他们拿着大铁钵朝厨房的窗口走去,领取那两瓢包谷粥的晚餐时,秦石头也夹在他们中间,他用一顶破毯帽遮着自己的前额,想趁雨天天黑看不大清楚的机会冒混那两瓢粥,不料他的大铁钵,刚刚伸了过去,就被龙二皮一眼认出。“砰”的一声,那舀饭的铁瓢将石头手中的铁钵砍翻在地。
石头不忍气,在那领饭窗口前骂了几句,尤二皮把手中的瓢递给了旁边的另一个炊事员,立即跑去报告了倪管教,石头被倪干事“请进”我们吃饭的那间屋子里,先就对他煽了两记耳光,跟着从岗楼上叫下了两名士兵,将瘦弱的秦石头夹在中间,一顿拳打脚踢,石头顿时口鼻鲜血长流。
所有监舍里的人都一齐挤出门,站在檐下观看,那因争豆子而同秦石头有过结的王华春,趁机落井下石,站在我们监舍的门口兴高釆烈地数落秦石头偷了几次四季豆,混过几次饭吃。
老傅实在听不下去,拍着王华春的肩膀要他回监舍去,王华春却向老傅吼道:“你为什么拉我?”我听见老傅悄声地规劝他:“别人挨了打,你又何必杀人的下马威!”但是王华春并没有住嘴,依然大声的吼道:“你不晓得,这家伙实在太可恶,平时豪强霸占的欺侮人。”
“你和他有仇也不该在这种场合下报复,你的家里有东西寄给你,但是哪一个也不敢说狠话,都挨过整。”老傅暗示对方也挨过老管的皮鞋尖和耳光,两人在监舍里小吵起来。直到被打得脸青鼻肿的石头,带着一身泥巴,走回监舍来。
大约距那以后又过了两个多星期,伙食团的粮食吃完了,轮到我们这个组到盐源县粮食加工厂去背米,王华春悄悄的带着一双从家里寄来的皮鞋,想在半路上卖给附近的老乡换一点钱,却恰恰被这个死对头秦石头发现。
那天出发以后,石头故意的掉在队列的最后面,向带队的童干事告了密,刚到辗米场,童干事便将王华春喊住,问他来背米还带着双皮鞋干什么?王华春支唔半天答不出来,结果皮鞋当场没收。
流放者中,相互因很小的厉害冲突,而借刀杀人相互伤害的事,累见不鲜。(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