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纪(128)

上集-第五章:流放盐源农场
孔令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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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流放盐源农场

第二节:偷猪食吃的人(2)

除了窗外没有停息的风声外,还夹着从楼下传出老邓痛苦的呻吟,一直到深夜十二点钟,大约邓自新已经昏死过去,才听见楼底下有人提着电石灯给他松梆的声音。不一会楼梯响起了脚步声,四个人把老邓抬上楼来,随队的卫生员,提着药箱上来对他进行了诊断,看会不会死人?下半夜他终于醒来。

与他相邻铺的人自动地给他端饭、喂饭、倒尿、倒屎。只要没有管教人员在场,大家都向他问长问短,为他纷纷鸣不平。这是我在孙家花园和看守所里所从来没有见到的。看来,甘洛的炼狱使我们发生了质的变化。

共同的命运和人性的同情,消融了所有调集到这里的流放者之间的矛盾!也消融了他们中相当的人对中共所抱的不切实际幻想!

大约十天以后,手上的伤势还没有痊愈的邓自新,再次被叫到队部办公室。不过,叫他的是西昌法院的一名审判员。那一天就为一年前雅安抢馒头一案,西昌中级人民法院对邓自新进行了正式的“审讯”。

雅安抢馒头的事,已过了一年,先前的人几乎饿死了一半,现在当局从新审理这椿“未了的案”,由雅安市检察院提起诉讼,西昌法院正式审理。

提审员那一天对他进行了长达四个小时的审问。审讯完毕,将钢笔递给他,要他在自己的审讯记录上签字时,忽然,他抬起头来对那人说:“这李管教凭什么打我?捆我?无端的打碎我的眼镜?到现在都没法看清周围的人,我的手如果被他捆爪了,他叫不叫犯法?”

这突如其来的责问,使坐在一旁的李管教顿显尴尬之色。那提审员看着眼前眼睛高度近视的人,也看了一眼坐在旁边面色铁青的李管教,竟然一时语塞。沉默了足足三分钟,才找出一句替同僚解围的问话:“管教人员没有发疯,他们执行的是国家政策,总是你不规矩,否则他为什么要打你,捆你?”李干事得到了解脱恨恨补充道:“是啊,你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家伙,连喂猪的洋芋都要偷吃,你还算不算人?教育你反抗,不打你打谁?”

不料,邓自新没有示弱,大声的回答道:“你们想想,我是人,你们也是人。我抢馒头,是冒着吃枪子的危险,我抓猪食吃,是冒着生病的危险,你们把我逼成这样,还说是对我们进行什么革命人道的改造!就没想想我今天为什么会这样?”

邓眼镜被提审后,全中队的人向他打听有关西昌法院受理雅安事件的情况。卫生员给他一些胶布,让他很用心地把那片摔成三半的镜片贴成一块,又请来精通钳工的小卫,为那被摔断的“腿”,从新配制了一个用铜丝做成的架子,并将那片镶贴合的镜片装在镜匡中。

从此以后,他就一直戴着这付修好的眼镜,渡过了漫长的刑期,他说:“他会珍藏他的眼镜,如果能活着熬到获得自由的那一天,一定要拿着这一付镜片,向他的儿女朋友讲述这一段故事。”

高强度的体力消耗,饥饿已成为对我们最大的折磨。苍天并无绝人之路,我们不久就在烧制草皮灰的几块红土地里,发现了经历大半年的旱季风霜,被拖拉机翻过的土胚,很好保护着隐藏在它下面的洋芋,大的有如鸭蛋,小的也有指头般大小,表露在地面土层浅处的,因受到阳光的照射而变得发青,有的已经干瘪。

后来听经营蔬菜地的几位“老军工”介绍,最开始的时候,军人们把马铃薯种子装在拖拉机的播种斗里,靠着拖拉机,将这些种子埋进了被翻耕的土中。以后,雨季来临,这些“种子”便在地里生根、发芽,长出一尺左右的秆来。秋天来临,军人们驾着拖拉机秋耕、秋收。那些藏在地里的果实,随着那红色泥浪抛向地面,那些被铧翻起的泥浪又从新把它们藏在土中。

每天下午,西北风刮得人在风中无法直立时,卢队和李管教一般是不会上山来的,他们把这个跟班的苦差事,交给在这儿驻守的三名士兵,却遭到了拒绝。只好把看守这些流放者并督促完成任务的事,交给了各组的“大组长”,命令他们要按规定的任务收方,没有完成任务的不准回营地休息。

就趁着这个时候,大家像游击队似的散开,在这些地里寻挖着散落其中的马铃薯。用畚箕把它们拣起来埋进正在沤制的草皮火堆中,不出一个小时,便可以从那里面刨出烧得香喷喷的洋芋了。而且,这些烧熟的洋芋比伙食团的麻口洋芋新鲜多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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