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纪(120)

上集-第四章:流放甘洛
孔令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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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撤离死亡谷(3)

(二)稀世珍品

我们周围的农田,全是乔阿农场的耕地,房屋后围墙上堆放着包谷和向日葵的稿杆,正好是我们用来生火和煮东西的燃料。经过半年多甘洛农场的煎熬,我们中几乎每个人都锻练出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觅取食物的本领。只消一把锄头,或者一根粗铁丝弯成的铁勾,便可在生荒地里挖出各种可吃的野生树根,今天,附近的这些农田,便是我们加餐的地下仓库。

对这些农田仔细分辨,可以判断出那一块土里种的是红薯,还是花生或者是马铃薯。现在,我们竟在偶然中意外地发现了在这片土地中,埋藏着在市面上都已绝迹多年的东西,岂不令人兴奋?也不知从那里来的劲,仅凭着着铲子和自制的铁勾,不知劳累的挖刨着,天黑了还不愿“收工”。

人们求自我生存的力量是那么顽强,这可是一些疗养的病人。我们之中许多人,都是在那灾荒的大跃进年代,宁可躺在地上动也不动,撑着锄把等到天黑收工的人民公社社员们!一群被中共的狱头们斥为好吃懒做的坏份子!

在这片土地上,一个人一天下来可以刨到四、五斤甚至七、八斤不等的花生。可以说收获颇丰,当然地里留着这么多的花生,也许是收挖的奴隶们有意留下的。我们把这些收获来的珍品,晒干剥净,充作“补品”,每次煮饭菜时,加进一把。

然而好景不长,没有过几天我们这一群人的“小秋收”行动,被乔阿农场看守这些土地的“红毛犯”盯上了。最开始,一个中年人来吆喝我们,他以土地主人的身份,喝令我们马上从那里走开,否则就对我们不客气!殊不知经过甘洛这场炼狱,我们谁也没有理会他的恐吓,充其量向他翻翻白眼并不理他。

看看乍呼没起作用,便动手去收那田坎上我们丢在那里的口袋,结果大家群起而攻之,围着他吼道:“你他妈不自己照照镜子,我们挖你们挖过的土,关你什么相干?竟敢抢我们的东西!”他见我们一哄而上,自量寡不敌众,便改了口气向我们解释道:“你们看看,这一片平扬,几里以外都可以看见你们,队长看到了理抹我们不止一次了,说我们故意不把花生挖干净,我们不好交待,所以请你们到别的地方去,不要再在这里给我添麻烦了。”

我们中有几个人掂掂自己的口袋已觉足够,便甩甩手提着口袋离去了。还有的人继续的在那里刨,并不理会他。那人讨了没趣并不甘心。第二天邀约了另一个人跑到我们的住地向冯队长告状,然而冯老头却不以为然,不置可否。过了两天,那人集中十几个人手持棍棒对我们采取武力驱逐。

为了加强戒备,抽一个人出来站在田坎上放哨。看到对方来势汹汹好及早准备,不过,我们始终不明白,在这些已收完的土里刨几个洋芋、花生,怎么竟惹得那看庄稼的如此嫉妒?答案只有一条:这些人在野外地里埋有私方“粮”,怕我们无意中挖到了他们“过冬”的宝藏。

不知是谁,有一天在西面那两座高炉的炉腔里,发现了一大堆牛马骨头,凭借风季的干燥,这些骨头表面已呈灰白色,附在它们上面的残肉血丝完全干缩成一些垢物,从表面上可以判断这些骨头是生的。

选出那粗大的筒子骨,用石头敲破,里面的骨髓居然还保持着黄褐色,虽然有些臭味,但既没有发黑也没有生蛆,看样子这些骨头的年限不到半年,因干燥而保存较好。它们是从哪里来的?在我们到来之前,这儿曾作过牛马屠宰场?还是乔阿农场从别处运来准备烧制后,作来年春耕的肥料?我们不得而知。

倘若在小时候,我看到这么多令人“恐怖”的遗骨,尤其是那一个个骷髅头角和张牙舞爪的肋骨,我会害怕而远远躲开!没想到今天,我也同大家一道,从那炉膛中选出粗状的筒子骨,洗净砸破后,便丢进大铁钵里“熬练”起来。

经过几小时的“煮”制,那水的表面便起了一层厚厚的油膜。然后取下大铁体冷却一夜,第二天早上,便在那表面上凝出了指头那么厚的“牛油”,虽然带着一点“臭”味,但那可是多年视为珍贵至极的“油”啊!便把它们舀进盅子里,每一顿吃饭时,往那菜里加上那么一点。

到甘洛后,就再也没见过油像什么样子,我们之中除少部分的人收到家里寄来的包裹中,也许有那么一小瓶的“油”,便会视为珍贵的“营养品”,一般不会轻易与人分享的。

而像我这种事实上已无家可归的人,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弄到一盅油,虽然这一盅希贵的东西,原来取之于一大堆来历不明的牛骨头。这年头啊,连寻常老百姓家都没得油吃。

听说1963年有了一点供应,我们也有了油的享受权。可惜,从来就没见那菜里有过“油”珠,这“油”被弄到那里去了呢?是不是也用火车载到万里之外的阿尔巴尼亚,去支持那儿的“革命”了呢?

霜降已过,冬天已然降临,微霜初降的早上,我们已冷得瑟瑟打抖,现在才体会到半年前,真不该在甘洛把自己破旧的毛衣和棉被心换了东西吃!不过若不是这些旧毛衣救我们的命,我也许已骨头在甘洛打鼓响了,也罢,且裹着这补得巴上重巴的空心烂棉袄,硬着头皮熬吧?好在现在腹中已没有甘洛那么恐慌。我也早学会了缝补,每拣到一点可以作巴的旧布,我便洗净后,往“棉衣”上面补。

早上起来,披着那件很脏的空心棉袄,伸头从窗子上望去,屋顶上起了薄薄的白霜,便只好缩身在破被盖的包裹中,靠着那灶上的残火取暖,一面补棉衣。

王华春已披衣起床,借着炉火点燃了他的金堂叶子烟卷,便坐在我的身旁巴塔巴塔地抽个不停,接着便是咳嗽,吐痰。他见我对他的抽烟一脸厌烦,便再次友善的向我递过半截“大炮台”来,一边说:“诺,学着抽烟吧,不抽烟更冷。”“我想了一想,准备试一试,看看这烟中兴许会有某种解除忧郁的东西,要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宁可用自己的罐罐饭来换烟抽?

于是我这次并不推谢,而是顺手接过来,点燃以后,便试吸起来。“不对,你这样抽永远学不会”,他见我把刚刚吸入口中的烟,立刻吐了出来,便认真的纠正道:“要这样,把烟吸到肚子里去,然后慢慢地从鼻子里喷出来”,他一边教一边示范着,并且从鼻孔中缓缓喷出那股股浓烟,淘然若醉。

按照他的示范,我果然猛然吸了一口,进入了肺腔之中。等我把那吸进肚子里的烟,逼着往鼻腔里过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一阵的头昏,眼睛发黑,沤心而感到四肢发凉,差点翻肠兜肚的吐开来。

连忙停止这种可笑的动作,好半天才恢复过来,熄掉了手里的烟。从此以后,我不但没有按他的教法坚持下去,而是断然的谢绝了烟,以至我的一生中,没有这种嗜好。

老韦也坐了起来,按照他的习惯,一声不吭的拿出针线包和那些破布,开始了补棉衣的活,我便同他一起往我那件破棉衣上补上新的破布,一直到早上的洋芋稀饭煮好以后。(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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