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临别的礼物》 (36)

　　“我觉得应该会有差别，”道维斯先生说的时候，伸展了一下他那患有关节炎的膝盖。“这里已经够高了，高到可以吹得到市区内吹不到的风了。而且，距离海湾比较远，湿气也就比较不会那么严重了。然而，最严重的还是蚊子的问题。被蚊子叮到不仅仅是身上多了一个疤的痒痛问题而已，它还有可能使你感染黄热病，或者是其他的一些传染病。被叮了一口就有可能生了个病，甚至死亡。”

　　他们继续往上爬到山丘上，然后直接切入，穿过校园，来到了美国南北战争前所建立的校园单栋宿舍。

　　“这栋校舍真是美丽，”乔吉说着，看着午后的阳光照射在刚漆好的油漆上闪亮着。

　　“我一直都对这栋校舍有一种特殊的钟爱，”道维斯先生告诉他。“它称为史迪瓦特菲尔德。起初，它是一栋独立的住宅，但到了现在，它主要是用来招待客人。”他转过身，看着那条通往那栋校舍的茂盛橡树林荫道。“这里就是每一年春天毕业典礼举行的地方。看着毕业生穿着毕业服、戴着毕业帽从那条林荫小径中走下来的景致十分的庄严壮观。”

　　他们穿过了一片开阔的绿地，来到了一栋立在一片绿野中显得格外突兀的红砖建筑物前面。那栋建筑物有着古典的外观，它的山形屋顶由爱奥尼亚式的圆柱所构成的门廊支撑着。道维斯先生走上了台阶，把门打开，轻声地示意乔吉跟他走进去。整座建筑物的主楼层是一个很高大的房间，房间上的天花板为圆拱形。中央走道的两旁排着一列列的桌椅，午后的阳光从十六世纪意大利建筑家帕拉弟奥式的高大窗户上透进来，一排排的学生坐在书桌前，有些人拱着背在念书，另一些人则正忙着在写东西。

　　“图书馆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道维斯先生小声地说。“空气中有某种东西感觉起来和别的地方很不同。我想，这可能是因为图书馆有那么多书在里面的关系。”

　　乔吉转头环视着这个高贵典雅的房间。“但我一本书都没有看到啊。”

　　“跟我来。”道维斯先生说。

　　道维斯先生走下房间中间的主通道，乔吉跟着他走进一个门，来到了图书馆的书库。里面有一排接着一排高至屋顶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他们弯弯曲曲地穿过似乎无尽延伸的走道，直到道维斯先生停下来、闭上他的眼睛为止，他好像很专心地在听着什么似的。

　　“你可以感觉到它吗？”他说，声音因为碰撞到空寂的背景，而显得格外大声。

　　“感觉什么？”乔吉问他，疑惑地看了看四周。

　　“感受到知识啊，孩子，感受到那种长远年代累积下来的智慧啊。我们正站在自古以来所有人类共通记忆的中心啊。”

　　他伸出手来，随意地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里了─哲学、科学、艺术、文学，”他说。“然而，你知道它们真正的是什么东西吗？”

　　乔吉摇摇头。

　　“每一本你在这里看到的书，其实都是一个人的心灵，那是一个心灵在沈静下来之后所粹取出的精华。”他打开手上拿的那本书，迅速地翻一遍。“多年的调查和研究，喜悦和痛苦，甚至生命和死亡，这一切，都用他们最大的心力把它压缩成现在这个最后的形式。乔吉，书是用血泪写成的，并不是用墨水，”他继续说。“每一本书都是一个独一无二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有它特殊的视野，有属于它自己清楚的声音，就像一首被反复吟唱的歌曲一样。但是，一旦把它们一起放在同一座屋檐下之后，那些各式各样的歌曲就会融合在一起，像是个大合唱一样，用另一形式谱出了圣乐般的天堂之音。它们是献给这个世界的一个礼物，就在那里等着被人翻阅，然后一代一代地把它们的天使之音传下去。不论你哪一天进到了图书馆，都像是耶诞节进到教堂里作礼拜一样。”他最后又加了这么一句，然后把书举到他的面前。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乔吉坦白地说，对于老人对书的狂热感到惊讶。

　　“这是真的，而且，无论他们的思想、观点有什么不同，所有的作家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他们都有那种把自己的思想表达成文字的欲望和能力，他们可以把自己的一生所学化为文字，所以我们其他的人都可以跟他们一起分享。”

　　他再一次环顾四周。“我们现在最好离开了，”他说着，小心翼翼地把他手上的那本书放回书架上原来的位置。“我还有一些东西想让你看，时间逐渐晚了。”

　　他们往刚才来的方向走回去，经过了天主教大教堂，穿越过旁边一条街道。道维斯先生领着乔吉穿过一道篱笆中的一扇门，然后停下来。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这块地是一大片斜坡，沿着坡下去是一排排装饰华丽的大理石十字架。（待续）

书名: 临别的礼物

新苗文化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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