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短篇小說

小說:2013之基因淨化(13)

第七集神醫的教誨

夜漫漫,路迢迢,「星空高遠而壙埌」,路在何方!

大提琴家黃玉真發現丈夫最近總是愁眉不展,長吁短歎,連晚飯後聽她演奏悠揚的曲子也心不在焉。年輕的教授夫人出身音樂世家,容貌姣好,長髮垂肩,嬌小溫婉,淑雅而善解人意。沒有演出任務的時候,每天清晨她都會早早起身,為凱文準備早餐;凱文從實驗室晚歸時,也會為他熬好甜點或清粥,忙裏忙外的,盡量讓丈夫專心研究工作。她也瞭解到凱文正主持一個大瘟疫病毒流行防治的大型研究課題。

「凱文,出什麼事了,讓你這麼煩惱?」黃玉真關切的問。

「研究的第一階段已經順利完成了,但接下來的工作毫無頭緒,超出當今科學界的智慧水準。」凱文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細細的說了一遍,「我真希望來個智慧天使,告訴我許多現象的為什麼!」

黃玉真靜靜的聽著,「我感覺你們的科研正在把古老的傳說和現代最尖端的科學接合起來,這會成為偉大的發現。」

「說得太對了,『偉大』,你真的這麼認為?」

「是」,大提琴家點點頭,「凱文,我為你驕傲。」

「謝謝。」還有什麼比妻子真誠的讚美更讓人愉快的呢。

「不過我真的沒法理出思路,進入下階段的研究。」凱文無奈的說,「我甚至幻想,晚上睡覺時,突然做個夢,然後靈感閃現,可惜我很少做夢。」

「也許神仙才能幫你解開迷惑。」黃玉真逗趣了一句。

「我想這是唯一的希望,不過你知道,這等於沒希望。」凱文撇著嘴。

黃玉真在腦子裏搜索兒時的記憶,然後對凱文說,「也許你可以向一個世外高人請教。」

「世外高人?」凱文盯著妻子,做了個怪臉,「你可別哄我,讓我像武俠小說的主角一樣,去拜求絕世高手。」

教授夫人推了凱文一把,「人家說的是真話。」

凱文認真起來,「那你說說看,什麼世外高人。」

「我有個舅父的兒子,我應該叫表哥,二十年前我隨父母回中國大陸探親,在他家住過幾天,他可能比你大十歲吧。當時他父親在一個鎮上開了一個大工廠,算是當地有影響的人物。他給我講過自己的一些傳奇經歷,別的我忘了,印象最深的是他遇到過一個神醫的故事,那是上世紀八十年代的事,他還在初中讀書。那個神醫很神奇,很有本事,知道許多人不知道的事,要不我給你聯繫一下,看還能不能找到他,也許他能告訴你答案。」

「也好,死馬當活馬醫,撞撞大運吧。」凱文聳聳肩,半信半疑的神情,「有勞林夫人。」

幾天後,黃玉真告訴凱文,他表哥說神醫還在那裏住著,如果要找神醫,可以帶他們去,但需先問過神醫,看他是否願意見凱文。一個星期後,凱文獲得了會見神醫的允許。

得知凱文要去中國找神醫求訪研究課題的謎底,瑪洛麗和希亞懷有極大興趣,請求陪同凱文同行,他們一直想去古老的中國,難得有這個機會。

2011年8月底,凱文和瑪洛麗夫婦乘國際航班飛到中國上海市,從上海市乘飛機到武漢市,這是中國中部的大都市,長江橫穿市區,著名的黃鶴樓就在江邊。在武漢市的一個郊區小鎮,他們先找到了黃玉真的表哥,一個四十左右樸實熱情的企業家。凱文他們受到了尊敬的歡迎,這不僅因為凱文是親戚,是大學教授,更因為他們的科研課題的出發點是為了大瘟疫病毒中的人類,這點,這位武漢人顯然已經弄明白了。

表哥讓凱文他們在他家的大宅樓休息了一晚,第二天要領他們上路。表哥告訴凱文他們,他們要見的神醫是中國最後一位神醫,醫術之高,超出人想像。說得客人們心癢癢的,恨不能早睹尊顏。

一路向西南而行,遠離大城市的繁華迷離,人煙稀疏起來,漸漸進入山地。山路環繞盤旋,散落著一些村落和小鎮,現代文明和古風並存,土家吊腳樓、山寨遺址、層層的坡地梯田,背背簍的人們,林地、打獵、養魚和家禽飼養,更多的保留著古老的經營特點。青山連綿,山外有山,層層繞開去,雲霧迷濛處,似乎沒有盡頭。山氣濕潤,草木繁茂青翠,生機盎然,鳥鳴山澗,瀑布飛流,野花隨處可見,偶爾可見野兔和獐鹿慌張逃串。遠離城市的喧囂,靜謐和安寧撫慰了人心,清爽的山風吹拂衣襟,讓人心寬神怡。

晚上找了一家路邊旅店住下,品嘗土家風味的菜肴:蓑衣飯、土家燒餅、土家臘肉,消遁了顛簸的疲勞。第二天下午,他們在一個小鎮的月臺下車,表哥領著大家,向靠近土家人住的一座山裏面進發。沿著崎嶇的山道,步行兩、三個鐘頭,天邊的紅霞已近黑灰,表哥指著前方山坳間的一個石頭屋子,說,「到了!」大家精神一振,正累得難受,所幸終於到了。

「老爺子,我帶客人看您來了。」表哥在門屋前嚷嚷起來。只見一個老頭聞聲走出院子來,齊整的花白短頭髮,額頭幾道不甚深皺紋,眉宇開闊,目光和藹,平淡有神,面皮褐黃有光,留著很長的白鬍子,穿一身灰色步褲和短褂,身子雖不魁梧,但感覺沉穩。

老人早知道凱文和瑪洛麗夫婦從遙遠的美國來此。他很開朗,像個親切的爺爺歡迎雲遊歸來的兒孫,很快消弭了遠方年輕客人的陌生感。晚飯時,老爺爺在山上的菜地摘了幾樣菜蔬,做了一頓分量充足的的晚餐。菜非常香,凱文他們胃口大開,加上一路勞頓,把飯菜都一掃而光。吃完後,每個人感覺胃裏暖暖的,極舒服,而且疲累盡消。真是太奇妙了,表哥說,神醫招待貴客時,才會在炒菜裏放一些草藥他還說,神醫還有一種奇怪的藥丸,人肚子餓了,服上一顆,一天就不用吃飯,肚裏飽飽的,只是藥丸雖治餓,但不能多吃,瘦的人,吃多了就更瘦,還得多吃飯。原來如此,凱文他們對神醫的印象開始變了。

表哥談起這位老爺時,語氣神色充滿敬意。他說神醫隱居在這裏,早就不治病了,偶爾才出手,沒錢的時候,就去鎮上賣狗皮膏藥,換點生活用品,然後就回山種菜,不下山去了。「你們猜神醫老爺有多少歲了?」他神祕的問凱文他們。「七八十歲?」表哥哈哈一笑,「我初中時陪師父找到他時,人們猜他至少有九十歲以上。當時他就這模樣,快三十年過去了,他的鬍子更白了,但模樣還是差不多。」大家聞言都咋舌,凱文暗想:這麼說,這老頭已經一百多歲了。

晚上他們用柴草在地上鋪了兩個床墊,放上乾淨的布單,大家和衣而臥,好在是暑天,怎麼都能湊合。靜謐的山間,除了微風吹動樹葉,一片安寧。

第二天,因為神醫已經應允今天去給村民看病,所以一早就得出發。凱文他們不願閑待著,請求跟隨神醫一起,順便可以看他怎麼治病。神醫老爺微微一笑,答應這些孩子們的要求。

山道坎坷崎嶇,神醫老爺身板卻非常硬朗,走的很輕鬆,步伐比凱文他們這些年輕人還有力。要不是親眼目睹,真叫人難以置信。

來到山下偏遠的一個村莊,神醫在村民家中擺張大桌子。他不像西醫大夫用儀器測量,也不像中醫大夫使用草藥。他只手拿一根銀針,就用這根針來給村民治病,而且都是各種疑難雜症,久治不癒的。神醫給村民們治好了不少神奇的病,確實是針到病除,有幾十年的老病號當場就好了,村民有目共睹,病人感激不已,有的當場就哭了,要給神醫下跪。神醫與村民們關係很融洽,邊治病邊與村民們有說有笑,很健談。他正氣且幽默,笑容可親,治病也不肯收錢,連送來的小禮物,都一概不收。村民們都很敬他,連帶著凱文他們也沾了光,受到恭敬的禮遇,沖淡了小孩和村民對金髮碧眼的瑪洛麗和希亞的好奇。

看到如此神妙的中國正宗醫術,凱文和瑪洛麗夫婦大開眼界。表哥給他們講述一件更不可思議的經歷。

上個世紀的八十年代,表哥和師父來這山裏,那是他第一次遇到神醫。他們三個去湖南,好像在張家界一帶的山區村莊。專門去治一個特殊的病人。病人是一個瘋子,共產黨奪取政權後,發動群眾摧毀傳統文化,在政治運動中,他媽成了積極分子,專門砸廟壞佛像。後來,在一座廟裏砸佛像時,用力過猛,竟當場生下他,隨後大出血死亡。瘋子生下來就被蟲附體了,已經不叫人了,比豬還髒,從小整天泡在豬圈的糞坑裏。村民們把瘋子綁在樹幹上,幫助神醫讓病人吞下藥丸。吃下去不到十分鐘,那人就發起狂來,見他兩眼睜的滾圓,通紅通紅的滿是血絲,嘴裏不住地嚎叫著,聲音異常尖厲,估計方圓好幾里的人都聽得見。約莫一個小時後,瘋子不叫了,神醫讓眾人將瘋子翻個邊,讓他面朝下,架起來。不一會,那人嘴裏就開始不斷往外吐東西,吐出一團團黑黑的東西,黏黏的,臭氣熏天,地上吐出了一大灘,眾人都捂著鼻子,噁心不已。最後黑東西吐完後,那人又哇地一口,吐出一團血來,只見血堆中一個東西在扭動著。

神醫趕緊跑過去,用陶罎子,將血堆中的那東西扣了進去,然後迅速封好了壇蓋。那東西在血中,看不清樣子,但模樣有一尺多長,沒有腳,體形像很粗的黃鱔。這時瘋子也安靜了,神醫讓人解開他繩子,說治好了。眾人起先還是有點怕,後來看到他確實安靜了,像傻子一樣呆呆地,不吭也不動,就把他放了下來。瘋子被放下來後,就對眾人傻笑著,不跑也不吭聲,很溫馴。神醫說,他現在就是個普通的傻子,只能將他治成這樣了,沒辦法把他治成正常人。眾人點了點頭,說真是太神了,能治成這樣就是萬幸了,真是神,以後他不會再驚人害人了。眾人又問吐出來的那東西是什麼,神醫就笑著說,是蛔蟲,髒東西吃得太多了,所以蛔蟲就長得這麼大,變成了怪物。

表哥的師父告訴他,世上哪有如此粗大的蛔蟲呀,這是一種厲害無比的怪物,是地獄裏來的骯髒之物,罪惡特別大的人才可能招來這東西附上人體。

表哥說,當時神醫用一條蜈蚣乾配好了藥,那是一條巨大無比的蜈蚣,這輩子從沒見過的,來歷也奇特:神醫年輕時當過遊醫,雲遊天下給人治病。那會還很亂,很多地方在打仗,土匪也不少。有一個跑生意的人,兼營盜墓的勾當。一次在靠近湘西那邊,他盜一個墓時,從地底下挖出一個罎子來,罈子封得很緊,他以為得到了寶貝,就把罎子給撬開了。撬開後,裏面什麼都沒有,只看到黑影一閃從罈口竄出來,似乎又有東西從他鼻息中游進去。從那以後他就得了怪病,病起來時疼得滿地打滾,五臟六腑就像被百爪抓撓一樣,感覺五臟俱裂,死又死不了,痛苦異常。去醫院查時,什麼也查不出來,說沒有病。剛好被神醫碰見了,神醫的天眼開了,能看,他就看到那人肚內有一條大蟲在扭動。便上前去問,果然是有問題。神醫便給他配了藥,讓他服下,兩個時辰後,那人就吐出了一個血團,用棍子撥開一看,裏面是一隻捲成一團的大蜈蚣,足足有一尺多長,渾身紅色的。神醫說這蜈蚣太罕見了,當時就把它抓了,留著入藥。

上世紀八十年代,神醫當著表哥和師父的面翻他的藥囊,在藥囊裏摸了半天,果真摸出了一條紅色的蜈蚣乾,真是一尺多長,把表哥驚得合不上嘴。那麼大一條血色蜈蚣,太嚇人了。

神醫告訴表哥,這是一種蟲,他可能是世界上最後一個會治蟲的醫生了。這蟲可不是蛔蟲之類的寄生蟲,民間叫「蠱」,可厲害去了,去醫院檢查不出來,就是把人殺了,把肚子剖開,翻遍了,也翻不出什麼蟲來,得用特殊的方法治,才能把蟲現出原形,打出來。俗話說,「三年種蠱,百年種惑」,蠱屬於蟲類,大部分是湘西人種的,一般只要三年就可以種出一個,比較容易。因為這次的蟲太厲害,所以正好用上這條大蜈蚣,再特別加了名貴的沉香屑,配上藥,搓成了幾個藥丸子,這樣才有足夠藥力,把瘋子體內的怪物逼出來。

「不可思議,太神奇了!」瑪洛麗夫婦嘖嘖稱奇。真是不枉此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