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念祺:中國小農經濟的傳統與現實

程念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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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1月5日訊】在中國歷史的各項制度中,小農經濟作爲一項基本的經濟制度,至少有兩千六七百年的歷史了,並且一直是制約中國歷史發展的主要力量。這種小農經濟的基本特點,就是低投入-産出。即以一個小農核心家庭爲基本經濟單位,並且主要依靠人力和簡單的農業工具進行農業的精耕細作;而隨著農業單産的緩慢增長,小農的土地經營規模也相應縮小。

  雖然,就一般意義而言,小農經濟的低投入是由它的低産出決定的。但是,決定中國歷史上小農經濟低投入的主要因素,卻在於國家(或地主)對小農的剝削過重。換言之,這所謂的低投入,主要是人爲的。其如夏、商、和西周時期,統治者向農業征取的是十一稅,但是到了春秋時期這個稅率就被突破了,高的達百分之三十;戰國時期,秦國的稅收據董仲舒所言,是“一歲力役三十倍于古,田租口賦鹽鐵之利二十倍于古”,可能有所誇張,但秦朝建立後“收泰半之賦”卻是不爭的事實;漢朝建立之後,說是輕徭薄賦,但據王莽所說,各種名目的稅收加在一起,也達到了百分之五十;兩漢以後的情況,古今都有人總結,一般都是在百分之五十左右;至明清亦然。

  衆所周知,傳統農業社會對於農業的投入,主要就是勞動力的投入。用最通俗的話來說,就是農民必須吃飽飯才有力氣種地。農業稅高達百分之五十,小農要想吃飽,就不得不尋求糧食替代品。據《管子•禁藏》估計,此類糧食替代品,約略相當於小農糧食收入的三分之二。中國歷代的統治者,對此類糧食替代品的生産都很重視,制定了嚴格的制度,以保證小農再生産的進行。此外,小農還要從事紡織原料和成品的生産。《管子•禁藏》上說,這是小農生活的“旁入奇利”。但是,除去小農自用和“布帛之征”,這個“旁入奇利”並沒有多少剩餘。

  總之,中國歷史上的小農,在國家(或地主)的高額剝削下,其實並沒有自己的經濟,只不過是勞動工具而已。其結果,就是小農不得不最大限度地降低農業投入,用盡可能少的土地,並且主要依靠人力和簡單工具,來進行農業生産;而大量的糧食替代品,實際上也極大地降低了勞動力成本的投入。這兩方面的因素,使得中國歷史上的小農經濟,因這種低投入-産出模式而得到強化:一方面它有利於人口的再生産;另一方面它有利於小農核心家庭的再生産。中國之所以自古就形成爲一個“小農經濟的汪洋大海”,其基本原因就在於此。

  從秦漢到明清,成百萬,上千萬,乃至幾千萬,甚至近億的小農戶,由於高額的剝削,他們實際的市場購買力幾乎逼近於零。然而,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仍是商人“乘時射利”的受害者。這其中最基本的問題,就是工商人口微乎其微,工商規模極爲狹小。對於近代以前中國的城鎮人口,有學者估計爲總人口的5~10%,取其中數則爲7.5%。這個估計可能偏高。但是,即便如此,其中大部分人對農產品的消費,仍得自於國家財政。只有工商業者和一般城鎮平民的農產品消費,才取自於市場。這就注定了農產品市場極其狹小。以糧食爲例,一州、一府、一省,十幾萬,幾十萬,乃至上百萬的小農戶,遇到年景稍佳,略有豐收,集合起來就是一個巨大的絕對量,擠在狹小的市場上會有什麽出路呢?中國歷來都講“谷賤傷農”,原因就在這裏。

  小農經濟的低投入-産出,以及這種小農經濟的大量存在,加上城鎮農產品市場消費人口過低,嚴重制約了農產品的市場化需求,從而也導致了中國歷史上工商業發展空間的狹小,制約了中國歷史的發展。當進入近代之後,中國經濟的近代化轉型,亦即從一個傳統的農業社會轉變爲一個近代工商社會,所面臨的最大的障礙,同樣是歷史遺留給我們的如汪洋大海般的小農經濟。如果要說制約中國發展的歷史傳統,這汪洋大海般的小農經濟就是最主要的傳統。近代中國的工商業之所以難以發展,就是因爲占人口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小農根本缺乏購買力。

  然而,在近代中國,小農經濟對中國工商業發展的這種制約性,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因種種原因而被忽略,反而使“耕者有其田”成爲解決農民、農村和農業問題的主要目標。由中囯共產黨領導的中國革命,最終實現了“耕者有其田” 。革命以後,農業稅的大大減輕,對於傳統小農經濟的低投入-産出,的確是一種改善。與此同時,農村和城鎮的人口比例也迅速發生變化,從1949年的8.4:1,縮小爲1953年的6.5: 1,然後是1956年的5.9:1。然而,農村總人口卻也在迅速上升。截至1953年6月,中國農村人口,比1949年增加了3800萬以上。儘管中國歷史上小農經濟的低投入-産出,一般不是由人地矛盾決定的。但是,當農村人口增長到一定程度,人地矛盾勢必要加劇小農經濟的低投入-産出。無論是消滅地租剝削,還是實行輕徭薄賦,都不能從根本上改變這種小農經濟所面臨的問題。惟其如此,當土地改革完成之後,改變城鄉人口結構,就應該成爲改變中國農業低投入-産出問題的關鍵。可惜的是,1956年以後,農業的集體化和計劃經濟體制,嚴重地阻礙了農村人口向城鎮的轉移。而二十多年以後,當中國重新恢復小農經濟時,據1981年的統計,當時中國農村人口已增長到約80387萬,較1953年增加了28000萬以上,而當年農村人口與城鎮人口之比爲3.8:1。

  近代以來,以及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之後,農村和城鎮人口比例,總體上是縮小的。與之相適應的,是農業市場化程度的提高。而改革開放以後,農業市場化的程度,更遠遠高於中國歷史上的任何時候。但是,農村人口的迅速增長,使中國小農經濟的低投入-産出問題變得更爲嚴重。業已指出,傳統時代小農經濟的低投入-産出,是在高額剝削之下,小農最大限度地降低農業投入而造成的。問題在於,這種低投入-産出一經形成,就十分有利於人口和小農核心家庭的再生産;無論是輕徭薄賦,還是醫療條件的改善,都只能是強化這兩種再生産,並最終導致因人多地少而形成的人地矛盾,從而使小農經濟的低投入-産出更趨嚴重。且看,1949年底,中國農村人口爲48402萬,但是到了1981年,中國農村人口已達80387萬。農業人口的大幅度增長,造成農民人均耕地的大幅度下降。按當時中國實際的耕地面積約21億畝計算,平均每人約2.6畝。可以想見,對於當時已開始恢復的小農經濟,即便國家不收一分一毫的稅,也是絕對的低投入-産出。試想,21億畝耕地,每畝增産10公斤,對任何一個小農戶而言都是微不足道的,但市場上卻可能因此而增加210億公斤的糧食供應。而生産超出了實際的市場需求,勢必造成糧價下跌;增産越多,價格就跌得越猛。在這種情況下,農民一般是不會通過投入來增加産出的.

  或謂農民可以拿這些增産的糧去養雞養豬。按2億農戶計,每個農戶多養一隻雞,市場上就會多出2億隻雞。如果是2億隻生蛋的母雞,市場上又不知要增加多少只雞蛋。那麽,如果市場上雞和雞蛋的需求都已經飽和,這多養的雞和多生的雞蛋,都只會造成雞和雞蛋的市場價格下降。更何況食物消費有替代性,雞和雞蛋吃多了,糧食消費自然會減少。1984年,中國農業全面大豐收,而且是歷史上最大的豐收,結果是農民賣什麽都難,收入開始下降。從那時至今,有識之士都強調應該像發達國家那樣加強農業補貼。誠然,農業補貼就緩解目前的困難而言,確乎不可或缺。但是,像中國這樣的如汪洋大海般的小農經濟,國家無論如何也補貼不起。即以2億農戶計,每戶補貼10元,就是20億元,補貼100元,就是200億元。說得大膽些,每戶補1000元,那就是2000億元。從長遠來看,這樣的農業,是無法進行政府補貼的。多了補貼不起,少了毫無用處。

  小農經濟的低投入-産出,作爲一種繼續在發揮作用的歷史傳統,對中國經濟未來的影響可能是致命的。例如,中國農民目前更多地傾向於使用化肥,實際上就是出於降低成本的考慮,但卻是以犧牲土地品質爲代價的。兩億小農戶,因爲規模太小,數量太多,即便是在市場供求關係有利於供方的情況下,其可能增加的收入也微不足道,何況更多的情況是增産減收,所以減少投入反而成爲一種“出路”。在這種情況下,新的技術難以採用,農民、農村、農業的基本問題無法得到根本的解決。我們過去常把工農業産品的剪刀差看成是人爲的。在計劃經濟體制下,這個剪刀差的確有人爲的因素。但是,從根本上說,它是中國農業人口規模過大、農業經營規模過小的必然結果。這樣的小農經濟的傳統如果得不到改變,不僅農業的市場化程度要受到極大的限制,工商業的發展也會受到極大的限制。

  就傳統而言,中國小農經濟的低投入—産出,也有它積極的歷史作用。秦漢以來,如汪洋大海般的小農經濟,總是能夠産生出一種“大國效益”,造成中國歷史的一次又一次輝煌;而每當中國歷史陷入絕境,它的低投入—産出特性,又能保證自身的迅速恢復和再生,再一次推動歷史。然而,從發展的眼光來看,它是一種限制性的生産結構,即(1)它僅僅有利於自身在數量上的擴展;而(2)這種數量上的擴展極不利於它自身的結構變遷;並且(3)極不利於農產品的市場化;一般而言(4)它在本質上也不追求産量的增加。

  毫無疑問,中國的小農經濟的傳統,嚴重制約著我們的發展。我們怎麽才能從制度上改變這樣的傳統,是需要進行大量的調查研究的。如土地産權、農業規模化經營、城市化及城市規模、節約型城市、城鄉一體化,以及與之相關的人口居住制度,保障制度、勞動制度、教育制度等。總之,要研究小農經濟的傳統和如何改變這種傳統,必須研究現實中與之有關的一切問題。研究者盡綿薄而已。

──轉自《世紀中國》(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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