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流:林希翎北京追思會的前前後後

鐵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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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10月21日訊】林希翎難友和我都是極右份子,她是中國人民大學學生,我是成都一家地方報紙的記者。她是毛澤東欽定的「大妖怪」,我是市委點名要批的「小鬼神」。我知道她,她不知道我。在那場摧花折蕾的「反右鬥爭」中,她是我們中最知名的人物,無論她的政治主張,還是口若懸河的講演,以及和左派對壘的辯才,其膽量都是超現實的,不能不讓人佩服!為此成為華夏大地的「越級大右派」,與中國三、四十年代政治名星章伯均、羅隆基、章乃器、儲安平等齊名,故是全國報刊批判的重點人物。

直到五十年後的2007年6月,我們才在美國普林斯頓大學參加「反右鬥爭國際研討會」上謀面。少女的她,少年的我,均已是髦耋之年行動遲緩的老人。她的行動比我更遲緩,從巴黎來到美國都得有人扶侍,氣喘吁吁,說話詞不達意,哪是當年氣貫長虹,才華橫溢,笑傲一切,蔑視一切的林希翎啊!唉,這場難以敘說的「反右鬥爭」,吞食多少民族精英?又埋葬了多少國家棟樑?「為什麼中國至今沒有一人獲得諾貝爾獎?沒有出現大師級的科學家?原因就在此。至於社會科學人文科學文學藝術,更是乏善可陳。美籍華人歷史學家余英時最近說,60年來,這方面中國〔沒有任何原始性的貢獻可以供後人參考〕,是一針見血的針砭!」(引自李昌玉文)。

自此我和她有了電話來往。她多次打來越洋電話,希望我們能在中國大陸建立「反右鬥爭紀念館」,甚而提出在巴黎構建的想法。面對如此專橫極權的政府,能變成現實嗎?我真不敢想,而她仍然是心雄萬里,鬥志不減當年,林希翎還是我們的林希翎!

上月16日(2009年),難友小燕告訴我:林希翎病重,可能要走了,你趕快去個電話。我立即把電話打到巴黎醫院她所在的病房,她一聽是我的聲音,既驚喜又悲切地說:鐵流呀!你能不能為我呼籲一下:我要回國,我要回國,死也想死在中國,死在我的家鄉啊!……我向誰呼籲去?哪裏有溝通的管道?哪一個當權者願意聽聽我們五十五萬「賤民」的聲音?五天後,法國朋友發來信息,告知我林希翎走了!我立即把這不幸消息轉告杜光多位難友。

林希翎死了,但她的精神和對中國有過的影響不會死!正如錢理群教授說:「林希翎是1957年右派的代表性、標誌性的人物,這不僅是因為她當時影響很大,她在1957年的活動以後的種種遭遇,涉及黨的上層、民主黨派、文藝界、新聞界與校園裡的大學生-這幾個方面正是鳴放與反右運動的主戰場;而且她是至今未平反的右派,是特意留下來以證明反右運動的正確性與必要性的〔標本〕,這樣,就把她推到了一個〔歷史人物〕的地位:她成了中國1957年右派及其精神的一個象徵。」

此後,由當年北大學生譚天榮、陳奉孝等難友發起成立了「林希翎治喪委員會」,由王書瑤擔任常務副主任,朱毅任秘書長,黃河清、我也應邀擔當治喪委員會的職事。之後,法國巴黎和美國紐約的朋友們在歐美區主任張倫、胡平先生的主持下,先後為林希翎召開了送別、追思會,但此時北京正值「六十年建國大慶」的敏感時期,遍街都是公安武警和戴紅袖套的特勤人員,是不能搞任何活動的。為了支持大閱兵活動,也是為了個人的安全,我們只能強壓悲思待「六十年華誕」後再說。

2009年10月8日,長假期的最後一天,由杜光老師出面邀約朱毅、王書瑤和我,商討追思會一事,最後確定時間是林希翎走後的「四七」(28天),即10月18日。為了開好這個追思會,提出兩個方案:一是正式申請,二是秘密進行。經過討論研究,大家認為申請不會批准,還是秘密進行為好。為此決定不打電話,用快遞和上門送口信的方法落實參會人員。由我負責落實場地和約請50位難友參加,朱毅負責追思會一切準備工作和邀請關注此事的朋友。第二天我就在鬧市區中心工體北路天下鹽餐廳(凱富大廈後面)訂下80人的席桌,並交了1000元的訂金,然後緊鑼密鼓通知人參會。到了10月13日,天下鹽負責銷售的李鳳經理打來電話說有急事,叫我換電話打過去。我換電話打過去,她說今天上午朝陽區國保局去了兩人,問18號9點是否有會?他們回答不是開會是聚餐。又問:多少人?回答:80人。再問:訂餐的是個什麼樣的人?多大年齡、什麼名字、電話號碼?她只說是個老人,沒有留名字、留電話。

我聽後心裏一陣緊張:他們全知道了,追思會可能開不成了?便告知李鳳,如再問就說是聚會吃飯,不是開會。我估計第二天我所在地區的國安、公安會來找我,但沒有來。我心裏竊喜,認為他們只問問而已,不會干預此會。

10月15日我與朱毅、王書瑤再次會面交換情況,朱毅告訴我,他巳被公安監控,走一步都有人盯著,王書瑤也說居委會天天親候他。看來情況十分緊急,朱毅說如果當天他和王書瑤不能到會,就由我和杜光主持,這個會必須要開!如不開無法向人交待,法國、美國都開了,中國不開說得過去嗎?

飯後我帶走了開會全部的物品,計有橫幅、遺像、十五塊展版和簽到簿等。朱一再叮告我:當天一定要帶到會場。我很安然承諾,認為我未被盯上,行動是自由的。到了10月16日,所在地相關部門打來電話查問:鐵老,18號你組織了一個會嗎?我們勸你不要出面也不要參加,這樣對你不利,我們不是正幫助你解決出境的問題嗎(自2007年我參與全國右派上書中共中央、人大常委、國務院,即被有關部門列為重點監控對象,並限製出境)?你再這樣就真的出不了國啊!我開始矢口否認,回答不知道。但對方說得有鼻子有眼,看來已經撐握了全部情況。我也只好孤注一擲,不僅承認,還表示縱逮捕坐監也要參加!理由,林是右派我是右派,都是被毛澤東整了一輩子。她客死它鄉,有國不能歸,用眼淚奠祭下親人都不准許,你們太過份了。我必須去,決不後退。他說,那個會開不起來,餐廳不開門你們怎麼開?大家都不會去了。我回答:我一個人也要追思!對方口氣更強硬:你連門都出不了,當天我們派車守著你。

為了使此會如期召開,我於17日上午離家住進賓館,並用賓館電話告知受邀人員,表示我會提前到會,凡接到電話的人,都憤然表示堅決參加!

下午4點有右派難友打來電話,告知我天下鹽餐廳門上貼出小區物管通知:18日檢修水電停業一天,問我怎辦?我說不吃飯照樣開會,現在不能改了,沒有退路。晚上七點有關部門兩次打來電話要來看望我,我說在外面,今晚不回家了。對方再次勸我不要組織和參加這個會,不要使問題複雜化。我再次表示:追思會必須開,不要欺人過甚,你們認為我觸犯法律就按法律處理,如果你們要強行制止只能擴大事態,我們鬧到大街也要開。如果這次開不成,下次到使館區去開,我一人也會扛著林希翎像去天安門,問問胡主席:到底為什麼?我說,我是個說得出做得出的人,不要把我逼急了。七八十歲的人還怕什麼?為一句話、一篇文章,整了一輩子,直到今天當局不向我們道歉,不補發工資,不進行賠償,連我們用眼淚、哀思來悼念下難友都不准許,還有人道嗎?還叫和諧社會嗎?為了尊嚴,為了人格,我不後退半步,必須參加這個追思會!送林希翎一程!由於口氣強硬對方不再說什麼。

18日早晨7點40,我帶上橫幅、遺像、展版、鮮花,與遠道而來的難友熊習禮(四川雅安)、吳興勇(湖南長沙),打的趕到天下鹽,可是大門深鎖,門上貼有物業管理通知。最先來到的難友李家騤被拒之門外,並告知他是居委會用車送來的,還說四週全是布控的便衣。我一笑說:管他的,我們又未違法怕他什麼?找了多一陣才找上店主易先生。易十分抱歉說:小區臨時檢修水電不能營業,請換地方。我不露聲色說:行,你打開門待我們人來後另找地方。進得店後,店家將門鎖上而去。參會的人陸續來到擁在門外等候。我們四人卻鎖在門內,時間長達35分鐘,店家藏躲不露面。我數次踢門,聲言店家違法,要報警。熊習禮難友則依次搜索,最後找到店家,表示到另一處去,但請開門。店家信以為真打開門,我們立即把持大門,叫擁在外面的參會人員火速進店。進店後,大家就在無燈光的一間靠窗戶的大房子裡拉上「林希翎北京追思會」的巨幅橫幅,掛上林希翎遺像,以及十五塊展版,並向參加追思會人員每人發一枝白菊花。人越來越多,氣氛越來越重,可四週全是布控便衣。開會前我向大家提議:歡迎國安、公安參會,看我們有無顛覆國家的言行?有無違憲活動?在熱烈的掌聲中便衣終不露面,悄悄遁去。

追思會在九點如期舉行,由北大「519」右派學生王書瑤主持,首先全體起立向林希翎默哀,我又提議:向五十二年前被劃為右派份子的五十五萬民族精英,而死於毛澤東暴政下的林昭、馮元春,以及那些餓死、累死、打死的無辜亡靈默哀!

追思會在莊嚴肅穆中進行,只有參會人們的唏噓。接著中央黨校杜光致詞。他是老北大學生,追求民主自由的中共老人,和林希翎是同鄉,整個講話深懷感情。接著宣讀錢理群、陳奉孝的追思文稿,接下來是張志新的妹妹、楊佳的辯護律師和原國務院政策研究室研究員姚監復、北大教授李林、北大「519」運動百花詩社負責人王國鄉、民運人士陳子明、高瑜,以及伍修權女婿、崔衛平、美國趕來的黃肖璐等十多人,先後在會上作了發言講話。追思會自始至終安靜地進行,沒有人搗亂,開得十分理性,沒有過激言詞。正如姚監復先生說:今天的追思會是在一片黑暗中召開的!這是民主的勝利!人權的勝利!正義的正義!

會議進行到十一點,店主迫於壓力,數度要求摘下橫幅,移開遺像,近而哀求說:你們不怕我們怕,我們是做生意的呀!大家諒解店家苦衷,同意這樣做了。但追思會繼續開,直到下午兩點結束。

我四點坐車回家,有關部門兩位朋早坐在客廳恭候:鐵老,今天會開得怎樣?我笑笑道:很理性、很和平,有一百多人。他們有點驚訝:這麼多人?接著我冷靜和達地向他們講解反右歷史,以及林希翎被劃為右派的三大言論和她一生所承受的苦難。特別提到六十週年當局又打出「毛澤東思想萬歲」的旗號。我明確表示這是十分危險的信號。什麼是毛澤東思想?這個思想的核心是階級鬥爭、暴力革命、無產階級專政。這樣中國人民就吃二茬苦了,又回到「喝大鍋清水湯」,「三人合穿一條褲子」的年代。你們也不會有車有房,政治運動一來也可能變成敵對分子。他們沒有反駁我的觀點,友好和善。他們走時,我將雲南昆明難友魏光鄴所寫的《命運的祭壇》上下卷送給他們看,並說:此書可以幫助你們瞭解反右鬥爭,以及什麼是右派?!這是歷史!我們不會忘記歷史。

──原載《新世紀》 (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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