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好快,移民都快10年了,10年前媽媽還以為我們鍍兩年金就能回國了,那是我第一次離開生活了30年的地方,離開她生活,到了溫哥華後,有時做夢和媽媽去了哪裏,半夜醒來後,一時想不清自己是躺在北京的家,還是加拿大的家,等想明白了,才發現已經離媽媽好遠,好遠。
媽媽不是個愛嘮叨的人,脾氣極好,可以說是超級的好,慈眉善目,從來沒有罵過我,更不要說打,但她不溺愛我。
媽媽會做蛋糕,那是70年代的事,還需要糖票的日子,媽媽是南方人,我們家大多吃米飯,饅頭可以從學校的食堂買,所以每次單位發的麵票全和鄰居換成了糖票(那個年代,大陸的白糖、麵限量供應,已經忘記每年每戶允許買幾兩白糖),等攢夠半斤糖和12個雞蛋(我家院子裡還養了幾隻雞, 吃玉米麵白菜幫子長大的)的時候,那是我最盼望的日子,媽媽做蛋糕時專注的樣子一輩子都難忘 ,她教我用一個長得有點像沙發彈簧的大號打蛋器手打雞蛋,媽媽是很有耐心的人,要把雞蛋打到幾倍高需要半個小時,我打一會兒,手臂就酸的不行,媽媽會接過去很有勁兒地不間斷的打,我因為饞得不行,不停地問:快好了吧,快好了吧,媽媽總是說:還不夠高,還要再打一會兒。」
厚厚的海綿蛋液裡需要淋上黑巧克力汁,讓橙黃的蛋糕上能夠留下不規則的巧克力花紋,媽媽珍藏著一個長得跟古董似的蛋糕模具,那個年代要用煤氣爐烘烤蛋糕,難度遠遠超過現在的烤爐,而那香濃的蛋糕味會溢滿整個房間,有的不知落到了哪個角落,保存很多年,朋友來家裏玩,總說:你們家有一種很好聞的味道,這就是媽媽家的味道。
在我的眼裡媽媽的手無所不能, 5、6歲的時候我時不時會肚子疼,尤其是肚臍周圍,這是很多孩子都要經歷的,也沒甚麼好辦法治,唯一能減輕我痛感的只有媽媽,她會幫我揉肚子,我記得很清楚,只要她的手一放在我的肚子上,不一會兒就不痛了,還記得她那雙被冬天冷水凍得有些粗糙的手,在我的小肚子上按摩的溫暖感覺。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就像胎兒時期的臍帶還和媽媽的身體連在一起,超過任何靈丹妙藥,這種感覺跟了我很多年。
媽媽年紀大了,骨質疏鬆,我不在她身邊的幾年裡,骨折了好幾次,可每次都瞞著我,直到有人在電話裡說漏嘴了。每次問她為甚麼不告訴我,她都會說:「不用擔心,我沒事兒,我沒事兒,你怎麼樣,怎麼好幾天沒來電話了?」。
離開母親10年了,每年的母親節一定會打個電話,可每次都沒好意思說出口:「媽媽,謝謝你,我真的好愛你!」因為我很怕自己淚奔,也許這話將永遠藏在我的心底。
(責任編輯:陶靜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