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紀實文學

血紀(506)

下集-第十一章:尋訪

第二節:馬開先的下落(4)

(二)訪少年學友(3)

十一點鐘我在氣象學校的門房裡,馬開運的愛人接待了我。當時這位女人並不知道我是誰,更不知道我的來意。當時該校正在建設,建築承包人經常到總務處找馬開運。

那女人熱情的招呼我,忙著請我坐下,一面端上茶杯,一面慇勤的告訴我說,馬開運今天出差到龍泉驛去了,要到下午很晚才回來,如果有什麼事,儘管向她說,她會如實轉告的。

於是我只好向這位從不認識的陌生女人,亮出自己的名字和「隱私」。我預計如果她和她的丈夫知道馬開先的下落,至少也會把她現在何處告訴我。

但是我的話還沒有講完,令我吃驚的看到,她那薄施粉黛的臉突然一沉,眉眼立即倒立起來,原先謙和的態度頃刻變得兇惡,充滿敵意訓斥道:「最好你別再找她,你還嫌當年害她不夠是不是?你現在聽明白了,她已經有家,有兒女,她恨著你,也決不會再理你,你還是走吧!」

在這突然變化的臉面前,我鄂然了。遭到拒絕的可能雖在我的預料之中,但,聽她那種對我和馬開先的事是那麼熟悉,又是那麼敵對的口氣,使我的心涼透了。

面對向我撥來的這盆污水,我太難堪,看到辦公室裡另外兩個年輕人,都莫明奇妙的看著我,心裡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滋味,嘴巴也像被堵著說不出一句話來。

懷著一股被羞辱被驅趕的惱怒,我從坐椅上霍的站起來,頭也不回的走出那學校的大門!

此刻我的臉熱辣辣的,好像被剛才那女人狠狠搧了兩耳光。憤怒和羞辱頓時集中到剛才這個毫無教養的婦人身上,卻又罵不出口,無法渲洩,小跑著向車站走去。

這一次算是給我上了一堂深刻的「世情」課,哪怕在大陸這塊災難的土地上,中共害死了那麼多無辜百姓。鄧小平平反冤假錯案,也只給被害了一生的人有一口飯吃而己,八十年代,一度興起的「傷痕文學」,用被害人淒慘遭遇,也只嬴得善良人們的一抹眼淚。

只要中共的獨裁統治沒有被推翻,那段漫長而血腥的歷史,沒有拿出來公開受到揭露審判。在平反中還有一堵:「不要過多糾纏過去,而應向前看」的牆,嚴嚴實實堵著國人省視歷史的視線,公開說:「反右是必要的,錯誤在於擴大。」受害人悲慘的過去永遠不會得到昭雪。

受害人對自己被害在那裡都沒有弄清,怎麼平反?

與全國千千萬萬被害人一樣,我同馬開先這段被當局封殺的冤情,其中必有他們不可告人的內幕。我持續幾十年努力尋找她,就是要找到當年受侮辱的原因,揭這層黑幕。

匆匆上了回程的汽車,想到『平反』後奔波已快十載,正是:「回首西川月又斜,天涯孤客真難度」的時候,那女人尖酸刻薄誹謗之聲:「你還嫌害她不夠是不是?」不斷像炸雷般響在我的耳際。她那話是代表馬開先本人,還是代表她的家人?

從中,我可以隱約感覺出,這些年來馬開先被中共糊裡糊塗整得生不如死的慘景,也許只有這種悲慘的遭遇,才會強烈的震憾著她的親人們,也才會讓她的兄弟媳婦有如此「一觸即發」的憤怒。

上有毛澤東,下有曹英,統治著善良的中國老百姓,那來的生路?我不知道這道理至今有多少人認識?所以尋找馬開先將這段被中共掩飾的罪惡真像公諸於世,不但是關係我和馬開先個人的事,也是我義不容辭的社會責任。

晚上,我沒有心情去楊治國那裡作客,按照她給我的電話號碼給她打了電話,沒有提及馬開運的妻子那令人咀傷的「接待」,只告訴了她,馬開運因為出差沒有碰到,因為我將回重慶,在成都該辦的事還得抓緊辦理。所以晚上就不去她家了,今後若有機會到成都來,一定擠出時間拜訪她。(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