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無限好

作者:宋紫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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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小的時候,容易有一些奇怪的想法,比如我從不相信自己會老。雖然家中長輩常對我說一寸光陰一寸金,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還有諸如此類的訓誡,我熟練得幾乎可以倒背。但說實話,我真的沒有想過自己會老,確切地說,我甚至不認為自己也會老。不只是我,包括他們――在我的印象中,祖母是無所不知的、父親是年輕高大的、母親是井井有條的,他們的樣子在我的腦海中定格,我生而知之,甚至以為他們生來如此,而將來也不會有甚麼變化。

後來祖母去世了,我記得那一晚,父親一直在廚房裡,很安靜,我偷偷溜到廚房門口看他,他是背對門口坐著的,他在喝酒,喝一口,停下來許久,再喝一口,我聽不到甚麼別的聲音,但看到他不時的在抹著眼淚。

有段時間我在外地,休假時回到家中,卻發現父親從甚麼時候開始上樓時居然需要休息。每上兩層休息一會兒,有時,他休息得不耐煩,就用手機寫短信。每次休息,寫出幾個字,然後再上,再休息,再寫出幾個字,等上到了頂樓,短信也寫完了,他說,這樣上樓就不會覺得總也上不到頭。而有一次,他還在長途電話裡很認真的把這個經驗傳授給他的哥哥,我的伯父――我知道,父親真的老了。

而一向頭腦清楚的母親竟也開始健忘了,比如她會打開空調卻忘記關窗,或者坐在那裏等電話卻忘了開手機,開始的時候,我經常提醒她,有時想到她以前做事如何的井然有序,竟有些不理解為何現在的她糊里糊塗。這樣,一次,兩次,三次,遲鈍的我突然明白,原來母親老了。

也許我仍然不相信自己會老,但是因為家中的長輩們都老了,而我對於「老」也越來越熟悉了。一次舅舅從老家過來,他是個老頑童,胡鬧了一輩子,現在終於老了。而他卻是這樣解釋「老」,他說:「老了就是財迷加怕死,覺得自己又財迷又怕死的時候,就是老了。」我聽後忍俊不禁,笑他頑童氣不改,可回味起來竟未免心酸。財迷?還真是如此。老了,便有了危機感、孤獨感,所以要有點積蓄才安心。其實一共也沒幾個錢,卻像看金子似的,這邊防著兒子,那邊防著女兒。至於怕死,也是真切之言。記得他年輕時,仗著氣盛,愛逞能,動輒一幅「人生自古誰無死」的氣概,到老了,終於覺得還是好死不如賴活著,哪怕只是「賴」活著。

這些老去的歲月,總是讓人感慨,雖然我仍不大相信自己會老。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我每日的作息時間有些率性而為,而很少去聯想到「老」。比如看一整夜的書,卻不大在意第二天是否會出眼袋,或者長年每天十幾個小時坐在電腦前,也不會擔心輻射或是駝背。有段時間我的牙齒有些痛,於是我把菜煮得很爛,有段時間我的頭髮掉的多,於是我把它修短。――對於老,我更願以一種既來之則安之的態度平常以對。可是,對於眼前那些老去的歲月,我卻不能不傷感,雖然那好像事不關己。

老去的歲月,每個人只有一次,可是對於這個世界來講,卻是平常得如同太陽的升起和落下。每天都有人在老,以及老去,古往今來,從未停止。有時我看一些古人的故事,卻常常發現他們看待「老」和現代人有很大的不同。

那時的老人,也真的是老人的樣子,慈祥、正直、公正、博聞。而也正因為如此,所以老人的地位普遍也很高,受到家族和閭裡的尊重,是為耆德碩老。而在朝堂之上,兩朝元老,三公重臣們也被視為國之棟樑,開口必老成持重之言,決策必千秋萬世之法。就是對於天子而言,倘得四皓之臣侍立左右,就如有鳳凰來儀,麒麟出藪,是為聖君英主的標誌。的確,耆年大宿幾乎就是道德的象徵。

還有一種另類的超然物外之老,臥春山而餐紫霞,伴喬松而友猿鶴,採藥煉丹,得道成仙,這大概是老的最高境界,譬如張三豐,以古稀之年得道,又做了一百多年的活神仙。真是令人羨慕。

只是,神仙雖好,正法難遇。所以相較而言,孔子「不知老之將至」的境界更為古人所樂道,孔子是大才,大到只能稱素王而不能拜卿相,拜卿相而相一國,成一國之治,何如稱素王而相天下,立萬代之儀軌乎。我想以孔子的智慧與道德,一旦明及此理,整日埋首著書,教化門徒,唯恐時之不再來,哪裏還有心情去做傷春悲秋的幽蘭之歎呢。

這些故事真好,不由我掩卷而歎,如果「老」可以是這樣的,那麼人真的就可以跳出那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傷感了。而我在生活中也還真遇到過一些與眾不同的老人。那是在1999年之前的一個下午,我在一個小公園裡看到一些老人,最年輕的也快六十了,他們在那裏坐著讀書,正是十幾年後的今天被譯為三十多種文字暢銷全球的《轉法輪》。那些老人在談自己學煉法輪功,修心向善的心得。有的說身體如何的好了,不給兒女添負擔。有的說心胸寬廣了,跟媳婦相處如母女。有的說這麼好的功法,應該讓親朋好友也來學。我第一次聽到這些,有點雲裡霧裡,但有一點我聽明白了,就是他們所說的完全沒有自己的利益因素,更無關乎後來中共強加的政治罪名。這是一群以古稀之年去追求真理,以至誠之心去實踐道德,以無私無我為至高理想的老人,是一群我以為只有在古書裡才有的令我肅然起敬的有道長者。

那個下午,夕陽很是燦爛,這些老人就坐在那裏,散發著道德之光,有如穿透雲層灑下的輝煌。這樣的「老」,沒有桑榆晚景的落寞,沒有美人遲暮的哀傷,沒有英雄老矣的悲歎。我一直不相信自己會老,而他們則演繹了一個現實版的不老的傳說。我也願全天下的老人們,如我的父親,我的母親那樣的老人們,也都能擁有這樣一個充滿了感恩與幸福的晚年,不負這一段離合在夕陽下的流光。

——轉自新紀元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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