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破柙記 (4)

作者:柳岸

老虎。(雅惠翻攝/大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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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是誰之過歟? ……」《論語.季氏》

李麟並沒理會對方,他先看看四周,以確定自己到了什麼地方。

原來這是城外大街。路南就是歷屆政壇權貴們闢為離宮的釣魚台,今天這開槍的命令或許就是從此發出的?

再向前看:幾十輛白色卡車都毫無例外的被扎破輪胎,東倒西歪的躺在路面上。車門上都噴有大字:首都鋼鐵廠!

李麟想了想也就明白了。這大概是工人配合軍隊對市民們採取鎮壓行動的一部分。一九七六年對「四五運動」的鎮壓就是以工人做前鋒的。可就是不明白,這次被「泄了氣」是由於工人自己的「覺悟」,還是遭到市民的反抗?

「師傅,求求您幫幫忙!……」擋在車前的人再一次求援。

李麟這才注意對方。一件灰色男式襯衫,頭上戴著一綹白色箍帶,上寫「河南大學生絕食團」,一叢茸茸的短髮,是個女學生。

「……您?……」他一時結舌。大概是為自己剛才的視而不見感到歉疚。

「……是這樣,師傅!」女學生急促地說:「我們這裡有幾名傷號。求求您,把他們送到醫院去,好不好?他們都是無辜的!……」滿口河南話,使李麟倍感親切。因為他的母親原是河南人。

他順女學生手指的方向看去,馬路邊約有二十幾個人,圍著躺在地上的四名傷號,三男一女。周圍的人氣喘吁吁,有的在嘔吐。顯然他們抬著傷號已經跑了不少路。

這種局面當然不能見死不救。更何況剛才親見的殺人場面使他的心頭怒火猶在激動之中:

「當然!」他爽快地說。但他看看近三十人的隊伍時又猶豫了:「不過,我這車只有一個拖斗,盛不下這麼些……」

不等他說完女學生就插嘴:「我們沒受傷的人不用你操心!您只把傷員送到醫院就行,我們大家可以跟著跑!」

「好吧!」李麟沒了顧慮。他走近拖斗,把一領苫布攤開,使傷號能多少乾淨一些。

大家七手八腳、小心翼翼把傷者勉強塞進拖斗。正要開車,卻發現駕駛座旁還可坐一個人。

他向女學生招手道:「您坐到這裡來吧!到了醫院也好有個人支應。……」

這是個正當的建議。女學生也不謙讓坐了進來,李麟加大油門急速行駛……

「來北京多少天了?」李麟問。

「半個多月了!」女學生答。

「一直在絕食?」

「絕食早就結束了,我們現在正在靜坐示威。」

「天安門那邊怎麼樣?」

「別提了!曠古沒有的慘劇。」女學生氣憤的喊出來:「政府比我們想像的要狠毒十倍。比滿清政府、北洋軍閥、希特勒、斯大林都狠!……」

李麟心裡在說:學生們到底幼稚,他們竟然把共產黨和其他獨裁者相比。其實共產黨就是共產黨,他們本身就是標誌,空前的、但願也是絕後的「毒」裁者!

「死人沒有?」他明知故問。

「怎麼沒有?……坦克四處衝,機槍八面掃,………」

「你們怎能活著出來?」

「我們是在廣場中央,人民紀念碑附近。當局可能怕打壞紀念碑或者也可能照顧國際影響,沒有斬盡殺絕。是用坦克包圍,機槍掃地,把我們押出來的!廣場周圍可就慘了,子彈打死的……坦克碾死的!……」

李麟想:可惜她看到的只是廣場周圍。其實全北京像公主墳、苜蓿地那樣的地方有多少?

他們來到一家醫院,卻不料人滿為患。死人從太平間排到院子裏。傷員不僅急診室、病房盛不下,連走廊也佔滿。只能放到自行車蓬裏。

無奈,只好再找。好容易來到一家兒童醫院,傷號們才算有落腳之處。

女學生對李麟十分感激,握著他的手:「謝謝您,師傅!」

「不用謝!」李麟說。

「您貴性?」

「我姓李!」

「北京人真好!」

「我不算是北京人,我是鄉下人,老百姓。不過,在這種時候,不管是哪裡人,只要有點良心都會向著你們!」

……………………

難道這就是參加了「暴亂」,成了「暴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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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魏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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