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杰:教育者的傷痛

北京 余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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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epochtimes.com)
【大紀元3月12日訊】有一天,我收到了一封難以回复的電子郵件。作者沒有署名,文字朴實無華,問題卻触目惊心: 我是山東省西南部一個小縣城的高中教師,今年三十一歲,工作已經十年。雖然如此,經濟上仍然是入不敷出。工作上,依然是壓力巨大。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何是才是個盡頭。我是真的感覺到疲憊不堪。

當我一開始上班的時候,對未來充滿了希望,真的想在教育事業上大干一場。可是,天長日久。我是心力交瘁,內心真的是困惑無比。 我不知道我是否應該在教育上繼續干下去。

由于薪水稀少,我在縣城沒有住房。我以前每月工資三百多元。近兩年,略有提升。現在我的每月五百七十六元,我愛人每月工資是四百多元。所以說,買房子對我們來說,真的是感到遙不可及。如今我們住在我愛人的單位,她在一所鄉中學教書,生活的壓力使我們感到未來沒有希望。我們住在鄉中學的一間小房里,陰暗而又潮濕,且又漏雨。作為一個男子漢,我為自己不能為妻儿提供一個良好的住所而羞愧万分。我也曾想過辭了這份工作,去南方闖當一番,但念及自己只是一專科畢業生,且又年過三十,在外是否有門路感到迷茫,很難下決心。真是”進亦懮,退亦懮”,沒有快樂的時候。我每天我盼望著發財,也常常買上十元二十元的彩票碰運气,當然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歸”。我知道這种方法當然是沒有希望的,可是我似乎是無路可走。然而,我卻不愿意就此沉淪,我的心又比天高,想自己發大財,成就一番大事業,讓妻儿老小生活幸福。可是,現實的情況真的讓我好生困惑。

經濟上的困難自不必說,工作上的事情也是非常讓人頭疼,沒有做過教師的體會不到教師的辛苦。每天,每天,在一种無形的壓力下生活。我們縣年年按比例抽取一定的學生參加縣里的抽考,說是考學生,實則考老師。考試好的有獎,考試差的不罰。雖然不罰,但是后三名的教師在全縣通報,在我們這儿是稱為”挂黃牌”。連續三年得到黃牌的老師,調往鄉鎮中學,如果再差的話,那你就可能要下崗了。也就是說真的就沒有你的位置了。

我們這里的縣教委領導們是一幫外行,根本不懂教育規律,素質教育自不用說,即使應試教育也不會搞。試想,無論學生考得再好,總得有后三名的,是吧。成績后三名的老師不一定是沒有好好地教他們吧。可是,他們根本不管這一套的,他們只看成績,而不管其他。唉,這樣的教育不把學生教死才怪。就是在這樣的一种教學環境下,我工作了十年,十年啊!

而更讓人感到痛苦的是,學生的成績与你的能力与你的努力程度是不一定成正比的。因為抽取哪些學生去參加縣里面搞的抽考,不是由老師們說了算,而是由學校的領導說了算。所以在這种情況下,你好好干的老師,你的學生可能考得很差。

另外,還有一個評模選优的問題,令人十分頭疼。不要以為,干好了,工作認真了,你就能是模范了,你就能得优了,完全不是這回事情。這就要看看你与領導的關系、你与同事的關系了。所以,在教育上老老實實工作的,那是什么也得不到的。只有那些用于心計的才能如魚得水,十分吃得開。真的讓人失望之極。工作這么多年,我沒有得過模范也沒有得過优,那些都是別人的。我也不是沒有好好工作,也不是沒有取得好的成績。問題沒有那么簡單,這里面的事情真的是很微妙。不在其中人不能領會這其中的酸甜苦辣。

經濟上的入不敷出,工作的不如意不開心,真的讓我好生困惑。是舍棄這份我寒窗苦讀換來的這份工作,還是另尋出路?如果另尋出路,我真的是不愿再做教師這种職業。可是天長日久的消耗,我已經再沒有了其他的能力,唉,真的讓教育毀了我的一生。親愛的朋友啊,你說我該如何是好呢?

我躊躇了很久,仍然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封遠方的來信。我不知道該給這位失去信心的老師什么樣的建議:究竟是留下,還是离開?究竟是繼續堅持當一名老師,還是早點轉行干點別的?如果換了是我,我該怎么辦呢?雖然我比這位朋友生活得好一些,但并不意味著我就有了給他指點方向的資格和閱歷。我跟他一樣困惑、痛苦、束手無策。魯迅曾經說過,人生有兩大困境:一是走到了無路可走的地步,二是遇到了無法選擇的歧路。那么,將來的路如何走呢?

就在我哀傷和猶豫的時候,突然在网上讀到了北大學長范美忠寫的一篇文章:《我為什么要去中學當老師?》。這位优秀的北大學子,畢業后主動到一個中學去教書。同學和家人都不理解,甚至有人猜測說:”他一定是犯了什么錯誤。”于是,范美忠只好解釋說,這是為了便于准備考研。其實,他內心真實的想法是:”我就喜歡教書,我喜歡給他們講文學講歷史,甚至我了解不多的現代派繪畫和崔健、羅大佑的音樂,我不希望我們后面的一代代人像我一樣被騙,像我一樣中學六年什么都沒學到,而到了大學一點基礎都沒有,一切都從頭開始,像我一樣中學六年一點文學藝術思想修養都沒有,無論對中國傳統還是西方的优秀的文化積淀都毫無了解。我想,如果我自己一直讀下去,最多也不過是一個比較有個性的學者而已,但如果從中學開始改變中國的教育,能培養出多少人才呢!我始終覺得一個國家最优秀的人才應該去教書,一個庸師和一個名師培養出來的人可以說是天壤之別。”

這番真誠的表白讓我怦然心動。雖然我也是一個北大人,但我是那么的不喜歡近年來某些北大人的狂妄、冷漠与世故。他們以將來能夠成為”海歸派” 和官僚階層為榮,理所當然地把鞋底踏在紅地毯上。他們知道如何冷嘲熱諷地批評社會,卻不愿意出讓自己任何的一點利益。他們把自己當作這個國家的”精英”,傲慢地認為自己就應當踩在別人的肩上。我痛心地感到:這所大學已經越來越遠离了”五四”時代,遠离了它最寶貴的”草根”的本性。

當年,前輩們為之奉獻青春和熱情的工人夜校和鄉村建設運動,成了一些誰也不相信的神話。忽然讀到范美忠的文章,忽然發現范美忠的選擇,我被深深地打動了:他,才是真正的北大人啊!

范美忠清楚地知道自己將為這种選擇付出怎樣的代价,但他愿意去承受:”誰都知道教育對一個國家有多么重要,而好的老師對基礎教育又有多么重要,但是,雖然我們喊尊師重教已經喊了二十多年,我們還是看不起老師。為什么?我們這個社會對一項職業和一個人的評价已經簡化為對他擁有的權力大小和金錢多少的評价,對知識的尊崇程度也跟你擁有的知識本身能帶來多大的經濟回報有關。而現在當中學老師意味著沒有當官受賄享受特權牟取私利的机會,沒有經商暴富的机會,就那么一點薪水,窮教書的,一輩子的造化出息已經判定了,肯定不會買得起豪華小車和別墅。社會上看不起當中學老師的,有天賦有個性有本事的人大多不愿意去中學當老師,而僵化的教學體制,應試教育逼走不多的一部分有水平有頭腦有思想的愿意從事基礎教育的老師。導致的結果是目前中學教師素質的普遍低下。”是的,對于一個社會來說,最可悲的是它的評价體系出了嚴重的問題。一個以金錢和權勢為唯一評价標准的社會,顯然是一個病態的社會;一個蔑視從事基礎教育的教師的社會,必然是一個沒有希望的社會。如果只有三流的人才去當中小學老師,那么他們培養的人才只會比他們本人更差而不會比他們本人更优秀。這樣就形成了一個可怕的惡性循環。然而,我發現身邊有這樣一种既有趣又可悲的現象:許多家長在叮囑孩子將來一定不要當老師的同時,又都在盼望自己的孩子能夠遇到好的老師,這种想法是多么地荒唐、多么地背謬啊!因此,盡管挑戰既成的思維方式是困難的,但如果我們不去挑戰它們,它們就永遠也不可能改變。

我們的青年知識分子中,有多少人會像范美忠那樣思考呢–“天知道我是多么喜歡教書,如果能夠培養出中國未來的思想文化巨人我會覺得多么幸福。當然。給學生傳播現代公民意識、愛的觀念、自由的理念、獨立的思考判斷能力,也是我的目的之一。”讀著這段話的時候,我不禁想起了歐洲的文化大國–法國。在法國,最优秀的知識分子大都有過當中學老師的經歷,最出色的中學畢業生大都會報考巴黎高等師范學院。像薩特、波伏娃、薇依、羅蘭巴特、福柯等名字如同星光一樣燦爛的人物,都曾經是普通中學的教師。他們沒有覺得以自己的經天緯地之才去當一個中學老師有什么”掉份”的地方,反倒認為那是一段非常光榮的生活經歷。他們在中學里幫助孩子們樹立基本的世界觀和价值觀,教會孩子如何獨立地思考謹慎地判斷,引導孩子走向一條求真、求美、求善的道路。他們改變了許多孩子的生命。他們認為,從事這一職業并不低于寫作高深的哲學著作。而与此同時,”中小學教師”這一職業在一般公眾心目也有著崇高的地位,跟大學教授相比并沒有多大的差別。讀一讀都德的《最后一課》,我們就會明白”老師”肩負有何等崇高的責任。于是,法國的文化和教育也就進入了一种”良性循環”。法國不僅涌現出大批世界一流的作家、詩人、思想家和藝術家,而且國民的基本素質也遙遙領先于他國。其實,我們的現代史上也有過類似的時代,那就是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那時不少杰出的文化人都是中學老師,如葉圣陶、夏丐尊、朱光潛、朱自清、柔石、許杰他們都是优秀的作家和學者,都在中學里默默地培養著祖國的未來。在李敖的回憶文章中,我還發現這樣的細節:即便是那些我們后來想象中凶神惡煞般的軍閥,也對學校的老師禮遇有加,逢年過節還親自上老師家拜年。那么,為什么在”經濟騰飛”的今天,教師反而成了一塊”雞肋”?

最近几連來,我先后到過很多中學講課,比如我的母校四川蒲江中學、上海复旦大學附中、浙江溫州中學、江蘇張家港中學等等,深感基礎教育中師資的匱乏;我也遇到過好些學識淵博、人格高尚、無私奉獻的中學老師,比如王棟生(即雜文家吳非)、黃玉峰、高万祥、曾宏燕、李鎮西等人,他們用愛感召著一批又一批的學生;同時,我還听到不少師友愿意投身基礎教育的想法,比如錢理群教授就表示要到南京師大附中和貴州安順的中學去任教,律師蕭瀚也計划定期去鄉村學校教書我想,我們不能絕望,我們必須要有希望。對于每一個基層教師來說,需要的其實并不多:基本的物質生活條件、社會的尊重与個人的尊嚴、以及充分的教育的自由。只要我們不斷地爭取,我們就會一點點地擁有這一切。對為一個貧寒的老師來說,有什么樣的幸福能夠超過親眼看見自己的學生逐漸脫离蒙昧走向智慧呢?

因此,我想對那位給我來信的老師說:讓我們帶著傷痛上路吧。夜長,路也長。我不能給你什么切實的幫助,但我知道我們在寒冷中能夠互相安慰。

──原載《議報》

(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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