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余杰﹕卡拉OK廳中的男人和女人們

余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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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9月9日訊】在這座并不貧窮也不富有的小城,開張最多的是卡拉OK廳。這座城市剛剛開始經濟的騰飛,老城轟然倒塌,新建的花花綠綠的建筑向城郊延伸。街道上,建筑材料還沒有收拾干淨,兩邊鱗次櫛比的卡拉OK已經開張了。

“天外天”、“樓外樓”、“小瀛州”、“芳草地”、“紅太陽”、“鳳凰台”……一家接一家的招牌、標志和夜間閃爍的霓虹燈,標示著城市最有活力的去處。當街的鋪面是餐館,OK廳在后面的曲徑通幽處。一間間華美富麗的廳堂和包間,地毯、牆紙、吊燈、音像設備、沙發、塑料花、正在唱歌或做唱歌之外的事的人們。當跑調的歌聲傳出門外,傳到街道上時,街道上匆匆行走的人們往往皺起眉頭——他們都是沒有錢破費的可怜人。

卡拉OK廳里的男人們都是成功的男人。在此岸与彼岸之間,是一座搖搖欲墜的橋,他們憑著智慧与机遇,以及智慧与机遇以外的東西,終于到達彼岸。在中國,此岸是煩惱人生:擠公共汽車、啃大白菜、睡亭子間、做美麗了無數年的夢;彼岸則是快樂人生:坐豪華轎車、吃飛禽走獸、住廣廈別墅、享受提前實現的夢境。卡拉OK廳,為彼岸的男人而存在。他們不是官員便是老板,這是兩种能在任何地方獲得尊重的身份——尤其是卡拉OK廳。他們在這里比在自己的家里還要舒服,舌間的美酒,杯里的女人,是辛勞了一天之后最好的休息方式。是的,他們太累了,官場、商場、戰場三位一體,在明槍暗箭、爾虞我詐中生存下來,比那些此岸的人的想象要艱難得多,复雜得多。

女人們也在戰斗著。她們并排坐在暗紅色的真皮沙發上,等待著客人的召喚。在這四季都開著空調的房間里,她們不知道外面世界的溫度,永遠是盛夏的打扮,背帶裙、小背心、牛仔短褲、水晶涼高跟鞋,裸露著大片大片的面積——肩、背、腰、肚臍和大腿,捕捉著黑暗中窺探的眼光。狩獵的是被窺視者,被狩獵的是窺視者,這里執行著另一套邏輯。她們的臉上涂著厚厚的脂粉,嘴唇打上了鮮艷的口紅,臉上凍結著冰涼的笑容,微笑是指揮一組臉部肌肉精巧地配合運動的產物。她們翹著“二郎腿”。讓大腿更加修長,讓裙子顯得更短。她們涂著指甲油的手指夾著燃燒的香煙,香煙越燃越短,正如她們的青春。她們卻渾然不覺。

這時,肥大的身軀的面孔貼了上來,嬌小的她們迎了上去。

她們的身世并不扑朔迷离。也許昨天她還是一名初中課堂上的學生,不用功,成績
平平。沒有考上高中,既不愿到父親工作的每月只有二百元工資的小厂里干活,也不愿留在家里受窩囊气。某一天在父母的責罵聲中跑出來,一下子便喜歡上了這最能賺錢的行當。也許她剛剛嫁給一個同村的老實巴交的農民,她干不了農活,受不了窮,跑到城市里來。可她一沒技術,二沒文化,能做什么呢?這個龐大的行業里,大多數是普普通通的女子,沒几個擁有傳奇故事。她們几年前還那么膽小、羞怯、沒心眼;几年后卻已練達人情世故,一眼看透男人的內心世界,知道怎樣讓對方愉悅,怎樣賺到更多的錢。這就是風塵。她們跟老板商討分成的比例,不愿干了,立刻轉到另一家。這個行業是流動性最大的行業,房間還是原來的房間,小姐卻換了無數個新面孔,“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門口永遠是閃爍的燈火。

關于愛情,她們無話可說。她們相信的只有錢。關于信仰,她們同樣無話可說——那些偉大的偶像般的男人們,在她們面前露出豬的本性。那些万人大會上宣講理想与崇高的男人們,那些在辦公室里指點江山不可一世的男人們,那些在電視節目滿臉和靄可親的笑容的男人們,那些名字在報紙上散發著詩意的男人們,那些在剪彩儀式上手拿金剪刀剪彩的男人們,那些制造著燦爛的辭章和顛扑不破的真理的男人們,扑到她們的身體上時,都變成了一堆蠕動的爛肉。她們還能相信什么呢?她們的小屋,只有一張彈簧床,一只皮箱。客人走后,她們擦洗著臉上的脂粉和男人的唾液,耳邊還回蕩著男人野獸般的喘息,腹內洶涌著經潮的疼痛,她們捏著一大把鈔票,這是一個農民几個月、一個工人一個月的收入,而她們只需要几個小時。她們想笑,臉上的表情卻比哭還要難看。鏡子里越來越近的三圍顯示了她們已不再年輕。退役吧,退役后遠走他鄉,隱姓埋名,找個老實男人成個家,卻不知道還能不能有儿子?再三修補的處女膜,還是一條通往幸福的孔道嗎?在沒有窗戶的房間里,她們夢見了滿天星辰。

男人們在這里談成了白天里談不成的生意,暖昧的燈光下,欲望在蛹殼里激蕩著,發出金戈鐵馬的聲音。白天,彼此那樣不同,文質彬彬的官与粗俗不堪的商,不苟言笑的官与笑容可掬的商,被欲望征服時卻變得如此相同。還在唱歌的時候,就已經急不可耐,目光像一雙手,撫摸著坐在沙發另一端的女人的隱秘的地方。他們也有他們的不如意,他們的世界不是一輪滿月:家里是蠻不講理的黃臉婆、整天打電子游戲机的儿子、接二連三的有事相求的窮親戚、一筆賬目正受到上司的追查、一個下屬正在興風作浪准備取而代之。沒有卡拉OK廳輕松一下神經,行嗎?連孔夫子也說:“食色性也”。這是為了更好地工作。

從廣袤的鄉村和小鎮涌向城市。城市容納了她們,她們也容納著城市的陽具。城市教會了她們很多東西,她們也給城市增添了很多東西,她們終于把城市縮小在自己的子宮里,她們卻告別了母親的身份。華倫夫人与茶花女,李師師与柳如是,僅僅是异國的或過去的傳說,今天她們無數的同行們正在凸現著這個時代僅存的真實。

這是一座陷落的城市。城市在進行著最后的、無所不在的巷戰。戰爭,在卡拉OK廳及類似的場所的男人們和女人們之間展開。

金庸在他最后的杰作《鹿鼎記》中暗示,要了解中國,先得了解皇宮和妓院。

今天,皇宮已經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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