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錘對著青梅竹馬的她

斗牛

標籤:

【大紀元9月27日訊】「你讓開!」我雙手提著一把大鐵錘,以命令的口氣逼迫著對方。

  「憑甚麼?」對方毫不示弱,站在宿舍門口一動不動……

  這是一九六七年春的一個夜晚,全中國都處在「史無前例」的動亂中。在我們母校的學生宿舍樓裡,兩夥同學在三樓的一間寢室門前對峙著。雙方劍拔弩張,互不相讓,一場武鬥一觸即發。我作為我們「紅旗」派的小嘍囉,受那些高年級頭頭的指使,手持大鐵錘站在最前面,想把寢室的門鎖砸開。但挺身擋在門前的那位「人民公社」派的女同學卻同樣怒目圓睜,毫不退讓。此時此刻,我們倆完全是兩個敵對陣營的先鋒,都在準備著為捍衛毛主席的無產階級革命路線去捨生忘死地英勇戰鬥。各自心中都堅信:自己這派是無產階級革命陣營中的革命派,而對方卻是反革命修正主義的保守派。為了我們的紅色江山永不變色,更為了早日把世界上的「帝、修、反」全部消滅乾淨,「對人類作出更大的貢獻」,我們今天就要以千千萬萬的革命先烈為榜樣,時刻準備去赴湯蹈火,衝鋒陷陣。

  「我們的目的一定要達到,我們的目的一定能夠達到」。
  「一不怕苦,二不怕死。」

  雙方的同學都在呼喊著毛主席語錄來鼓舞自己的士氣,堅定自己的信念。我們這兩個「尖兵」似乎也都作好了為真理去獻身的準備,互相逼視著對方,一副大義凜然的氣概。

  「快讓開!」我仗著自己是個男生,手中又有「武器」,再次向對方蠻橫著。
  「不!」對方毫不畏懼,在她眼裡,我手中的大錘就像當年劉胡蘭面前的大鍘刀。

  如果我當時真地掄起了手中的大錘,一場血腥的慘案立刻就會發生。「十年浩劫」中這樣的慘案實在太多了,多到讓人習以為常,感到麻木的地步。但我當時畢竟還只是一個只有十五歲的小孩兒,最終也沒敢把鐵錘掄起來。但即便如此,眼前的這個場面就已經是荒誕離奇,叫人無法相信的了。因為對面的那個「敵人」也只是個只有十六歲的小姑娘,她叫永平,原本是和我從小一塊兒長大,自幼青梅竹馬的鄰居。

  我們兩家都住在同一座大樓裡,從幼兒園到小學再到中學一直都在一起。每天早晨結伴去上學,下學後再一塊回家。天真爛漫、兩小無猜,共同度過了我們的少年時代。可誰曾想到,我們還沒長大,我們中華民族的歷史中卻產生了一個新的專用名詞:「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在這場「觸及人們靈魂的大革命」中,每個人都「要關心國家大事,把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

  一夜之間,那些曾為我們付出了無限心血的可親可敬的師長們,竟被我們這些他們曾寄予了無限希望的晚輩們打翻在地,並踏上了無數隻腳。而本來是相親相愛、親密無間的同學們也分成了天生的「自來紅」和 「黑七類」、「狗崽子」。昨天還滿臉莊重地舉著右手宣誓:「準備著,為實現共產主義事業而奮鬥。」今天卻突然變成了無產階級專政的對象,不僅失去了準備奮鬥的資格,而且還要被橫掃一切。那些原本是嘔心瀝血、辛勤育人的優秀教師,竟被冠以「反動學術權威」而剃了陰陽頭橫遭凌辱。「史無前例」,的的確確是人類有史以來幾千年都不曾有過的「十年浩劫」呀,所有的是非、黑白全被顛倒了……

  血雨腥風中捱到了第二年,隨著運動的逐步深入,「打、砸、搶」的狂潮竟演變成了兩大造反派間的你死我活。為了佔領「無產階級革命陣地」,我們這一派——「紅旗造反團」——決定把對立面——「人民公社」派——的宿舍搶過來。於是乎我提著大錘一馬當先衝上了三樓,可絕沒想到的是站在門前保護她們「根據地」的竟是永平。我倆再次四目相對了,但眼睛裡絲毫沒有了那星星火炬旗的光輝,充徹瞳仁的完全是不共戴天的仇恨和魚死網破的邪惡。

  無論是誰都很難相信,昨天還同乘一輛公共汽車來學校的小夥伴兒,何以突然間就有了如此大的「血海深仇」,簡直到了你死我活的邊緣。但我們自己卻根本沒有多想,那時候人人都是滿腦子的毛澤東思想:「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親不親、階級分。」可就是按著這個標準,我們倆本也是一個階級的呀。豈止是一個階級,我們兩家本還是關係密切的兩代世交。我們倆所以能從小比鄰而居,就是因為我倆的父親都是解放戰爭時一起隨軍打進城的老幹部,多年來又一直在市政府共事,於公於私都交往密切。如今,竟也成為誓不兩立的兩大派了。所有的良知、所有的人性都已蕩然無存,跳動在各自胸膛裡的全是一顆顆被極左思潮徹底醃透了的病態心臟。

  在那個是非顛倒的動亂年代,為了維護「革命」利益,手足相殘,夫妻反目,家庭解體的是太多了。多少同學、師長都因受傷害太深而留下了終身難以癒合的傷疤。再加上那場「浩劫」中斷了我們的學業,在我們記憶力最強、精力最旺盛的那段青春期裡為「革命」,為共產主義而離開學校,成年後又因沒有文化而備受歧視,不得不到社會上去痛苦地掙扎、打拼。那場「浩劫」留給我們的是任何名醫良藥都無法治癒的無窮的悔和怨。

  記得我們小時候,父輩在講述他們的童年時總是很簡單,一句「萬惡的舊社會」就把一切苦難和不平全解釋了。可如今輪到我們向自己的後代「憶苦思甜」了,卻總是有口難辯,徒費心機。子女們會奇怪,你們那時候不已經是「偉大、光榮、正確的共產黨」掌權了嗎,為甚麼還會開槍開炮、自己打自己呢?你們那時候不已經是「人民子弟兵的解放軍」開進城裡了嗎,怎麼還會打得老百姓豎起消息樹來滿山跑呢?你們不是早已經推翻「三座大山」了嗎,為甚麼那些開國元勳老幹部們的下場竟比昏君掌權的封建王朝還慘呢?……彭德懷、賀龍的冤情不是比岳飛還要大嗎?……還有那個張志新,即便就是犯了死罪該槍斃,也不至於割斷喉管不讓人家講話吧,那是人幹的事嗎?……

  面對這一連串的疑問,我無言以對,解釋不清。可它們又確確實實是真實的,是我的親身經歷。我堅信歷史是公正的,那場史無前例的「十年動亂」,那場慘絕人寰的「空前浩劫」,最終將會受到歷史的審判。我甚至設想,有朝一日「文化大革命」的罪惡歷史得到了徹底地清算,所有的真話都能毫無顧忌地暢所慾言之後,最好能有一位文學造詣高深的歷史學家來把我與永平這兩次面對面站立的歷史時刻進行一次深入細緻地剖析,凝聚和匯總成一部真正觸及人們靈魂的時代縮影。從那荒唐無比的真實經歷中挖掘出深遂的人生哲理來,讓子孫後代及所有世人都能明白和瞭解我們所經歷過的磋砣歲月,都能理解和認識我們這一代人的怨恨與懊悔…… ◇(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相關新聞
每日退黨退團聲明精選(8/27)
導演滕文驥談至今未播出的電視劇《血色浪漫》
朱長超:歷史的義工
雜詩五首
雜詩五首 人氣 2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