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東江:倘做鬼,不幸福

田東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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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6月25日訊】王兆山先生的詞二首甫一問世,即掀起了軒然大波。《江城子。廢墟下的自述》中那句「縱做鬼,也幸福」,尤其千夫所指。看了一些評論文字,大抵都是咒罵,甚至要他去死,體會如何幸福。大家不要這樣,還是講講道理,大批判早已經被證明解決不了問題。筆者在這裡要跟王兆山先生講的是,做鬼並不幸福。當然,誰也沒做過鬼,惟有依照前人的認識,亦即傳統文化折射出的世界觀來論事。

翻來翻去,明朝謝肇的《五雜俎》中倒是有一段做鬼幸福論。說宋代的葉衡罷相,「日與布衣飲甚歡」,有天身體不舒服,對大家說,我要死了,「但未知死佳否耳」?一位姓金的士人答曰,好得很。葉衡驚訝地問,你怎麼知道?老金一本正經地說:「使死而不佳,死者皆逃歸耳。一去不返,是以知其佳也。」當時「滿坐皆笑」,其實後世的我們也知道,老金那是黑色幽默。王兆山先生東施效顰,當作真有那麼回事,就難免要傷害國人的感情了。

作為神仙,齊天大聖孫悟空差一點兒做鬼,就是因為覺得會不幸福,所以又打了回來。《西遊記》第三回「四海千山皆拱伏,九幽十類盡除名」寫道,有一天孫悟空正「倚在鐵板橋邊松陰之下,霎時間睡著」的時候,被兩個勾死人勾走,到了「幽冥界」才頓然醒悟這是「閻王所居」的地方,趕快從「耳朵中掣出寶貝,幌一幌,碗來粗細;略舉手,把兩個勾死人打為肉醬」。然後,「自解其索,丟開手,輪著棒,打入城中。唬得那牛頭鬼東躲西藏,馬面鬼南奔北跑」。這且不算,他還叫冥王把生死簿子拿來,「親自檢閱」,看到自己「該壽三百四十二歲,善終」,並不滿足,乾脆把名字消了,以期永遠不來做鬼。可笑的是鬼判官還「慌忙捧筆,飽掭濃墨」,一副溜鬚拍馬的嘴臉。

凡人也是這樣。秦檜夫婦在十八層地獄中如何受煎熬,版本五花八門,人們因為對他倆恨之入骨,乃極盡想像之能事。民憤沒這麼大的,比如《癸辛雜識》談到戰國時的秦將白起,陰間的日子也很難過。那是王匙「曾病入冥」,逮他的小鬼呼之曰「王陵」,他說我不是,叫錯了;小鬼告訴他,你的前身就是王陵,與白起曾經並肩作戰的那個王陵。小鬼們把王匙帶到一個大城,「城中有一囚,閉其中,身與城等」,小鬼告訴他,這就是白起,「罪大身亦大」,把你找來是要證明一下坑殺趙國40萬降卒那件事。王匙說:「吾初建言分趙屯耳,坑出公意。」白起聽罷,以頭觸城,哭曰:「此證又須千萬年。」揣摩這段話的意思,好像古人認為陰間隔上若干年要對罪惡進行重新甄別。

《吳下諺聯》中則談到了沈萬三,就是今日周莊滿街叫賣「萬三蹄」的那位。他是個巨富,做鬼也不幸福,「死游十八獄,獄獄需索」。因為「毫無給發」,眾鬼還上來一起揍他:「爾巨富,誰不知之。吾等望子來久矣。」萬三辯解說:「吾生時誠富,奈今死矣。一文不得帶來,何以給付爾等?」這說的該是實話。脫脫丞相貪婪無比,元人吊詩云:「百千萬貫猶嫌少,堆積黃金北斗邊。可惜太師無腳費,不能搬運到黃泉。」連脫脫這樣的高官都沒辦法把錢財弄進來,也就不是萬三不為實屬不能了。但眾鬼對此絲毫不予理解,該是鬼之令人不可理喻之處,同時也愈發顯見孫悟空的可愛。而明朝沈德符說:「世之墨吏,其作鬼亦必通苞苴也。」則不知他們有什麼辦法;應該有吧,有錢不是能使鬼推磨嗎?湯顯祖《牡丹亭》之「冥判」,也活靈活現地描述了鬼判官如何索要潤筆,「十錠金,十貫鈔」,價碼清楚。

看完了高官、巨富之類,不妨再看看尋常人物,就是《牡丹亭》中的杜麗娘,做鬼同樣沒有幸福可言。當年,《牡丹亭》既出,「家傳戶誦,幾令《西廂》減價」,就是因為杜麗娘泣鬼神的故事。她因為要再見「驚夢」裡的書生,抑鬱寡歡而終於成了鬼;做鬼的那幾年她是有幸福可言的,「和柳郎幽期,除是人不知,鬼都知道」。但是,必欲享受幸福,她還得「回生」,由鬼還原為人;為此,柳夢梅要起之於地下,暫時背負盜墓賊的罪名。對比之下,二十世紀末的美國電影《人鬼情未了》(《Gohst》,直譯即《鬼》),雖然轟動一時,還得了他們的「小金人」,想像力未免相形見絀,同樣是人鬼相會,但完成了心願的男主人公卻去了天堂,留下了孤零零的「黛米。摩爾」。看杜麗娘,挖她出來的時候,棺材已經「釘頭鏽斷」,裡面的「人」卻還「異香襲人,幽姿如故」。

「生前之福何短,死後之福何長。然短者卻有實在,長者都是空虛。」這是清朝錢泳的一段論述,他說自己這是「臆論」,但可為本人作結。王兆山先生倘若能夠理解,就該知道大家為什麼幾乎眾口一詞地罵他。「縱做鬼,也幸福」,屬於他的「臆論」,然而卻武斷得無以復加,沒有實例佐證,那就近似於睜著眼睛說瞎話了。

轉自《南方日報》(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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