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五中全会结束后的一段时间里，北京政局似乎波澜不惊。在领导人将进行“换代”的中共十六大日益临近的时候，这种平静却颇不寻常。从中共的历史来看，如此这般风平浪静，要么是大局已定，旁人对此无力置喙，只有“保持一致”的份；要么就是格局难定，平静的表面下却暗潮汹涌，即使是无意争锋者，想随波逐流而不可得。
当下北京政局的平静该归入哪一类呢？
最权威的诠释来自中共的“核心”江泽民。在最近的几次会议上，江泽民时而语重心长、时而声色俱厉地告诫中共领导层不要听信“谣言”，尤其不要听信“港台媒介”、互联网和“海外敌对势力”所造的“谣言”，作到“不听谣”、“不传谣”、“不信谣”，并以此作为领导干部是否“讲政治”的一个重要指标。江泽民还表示，对那些“破坏稳定的政治谣言”要及时“揭穿”并“一追（查）到底”。
江泽民所谓“破坏稳定”，理解成“破坏社会安定”当不为错。但是，中国太大，人固然也不少，但民之口即使真的为川，一两段“政治故事”──况且还是“谣言”──也不足以冲击全中国的“安定团结”。因此，把“稳定”理解成中共上层的“安定团结”应该是较为准确的。江泽民所谓“政治谣言”，从中共人事安排，到某些人腐败的传闻都包括在内。至于“追查政治谣言”，相信大陆四十岁以上的人对此都不会陌生。在中共“第一代领导核心”毛泽东行将就（水晶）棺前，大陆追查“政治谣言”的运动曾搞得人心惶惶，为此身陷囹圄者有之，家破人亡者亦有之，栽赃、告密、诬陷、报复、“借刀杀人”等政治行为更非鲜见。当然，日后中共把所有这些他们所谓“倒行逆施”都归罪于“四个人”所为。在邓小平“向前看”的引导下，在较前已大大宽松的政治环境中，人们似乎淡忘了那个触及大陆每个角落的“追查政治谣言”运动。在“向钱看”的氛围里，人们对政治愈发地淡漠，对“谣言”更是无暇顾及。可是，难道江泽民三番五次地告诫中共领导层不要传播“小道消息”、不要听信“政治谣言”的言论根据竟也会是不实之词？
当然不是。时下，北京坊间就流传着各种“版本”的中共十六大将确定的政治局常委等高层人事安排的名单。其最新的“版本”大致为：在“小木匠”（李瑞环）两次向江泽民提出辞呈后，江泽民决心成其之美，让其在十六大上告老（彼时，其年龄在常委里仅长于胡锦涛）还乡；为了保持世纪之交的政治稳定，为了增加江泽民继续干的合法性，为了免除班子中的“闲言蜚语”，所以，索性大家都接着干，除“木匠”之外的其他常委都继续留任，江泽民担任中共军委主席，仍为核心，胡锦涛接任中共总书记，李鹏担任国家主席，朱容基转任人大委员长，李岚清补“木匠”的空缺，到政协当主席，尉健行仍为中共纪委书记，温家宝递补进政治局常委，升任国务院总理……此一“安排”，被解释成江泽民在十六大人事布局上的“失利”，因为他所中意的人，如曾庆红、李长春等没能在新的人事架构中占居关键位置……
根据经验，对有关中共的“政治谣言”，人们不可不信，不可全信。因为以往中共所谓“政治谣言”，日后常常被证明是再确切不过的事实。以上述“最新版本”言，人们大可不必以此去叫真江胡李朱等人在十六大上的座位号，但是，“小木匠”向江泽民提出辞呈却绝非空穴来风。由是，“政治谣言”的“可信之处”也正在于此。那么，“木匠”是身体欠安，还是情绪不好？是厌倦了政协主席的“摆设”，还是坐腻了政治局常委的椅子？抑或根本就是以退为进、另有所图？也许，所有这些问题正是中共十六大的变数所在，也正是人们之所以听信“政治谣言”、并且按“谣言”所提供的“素材”去思考、去展望的原因所在，从而，这也正是“政治谣言”的功用之所在。
“文革”后，人们私底下可以口无遮拦地传播“政治谣言”而不受追究。与“文革”相比，这使大陆百姓意识到了时间毕竟在流逝。但是，现在──世纪之交的时刻，如果把“追查政治谣言”付诸实施，则定会使所有大陆人顿生隔世之感。“政治谣言”是政治黑箱运作的副产品，“黑箱”不除，谣言不绝；“小道消息”是“大道消息”绝迹的伴生物，“大道”不畅，“小道”纵横。当然，人们也可以由此窥见大陆政治制度历二十年之久所改进的程度。
其实，造谣、传谣、听谣、信谣，反映的是人们对前途的某种不确定感。“政治谣言”的背后，是人们对政治前途的不确定感。然而，如此“不确定”的基础却是“确定”的。所谓“确定”，是人们确定大陆的政治该变、能变、会变，十六大应该是中共换代交接班的时刻；而“不确定”的只是如何变、在什么程度上变、向什么方向变，十六大究竟谁上谁下谁退休回家……也许，如果中共干脆宣布上述“政治谣言”中的那种人事安排格局为真的话，那么，人们应该像吃了定心丸一般不再道听途说，“政治谣言”也自然没了市场。只不过，消除了破坏安定团结的“政治谣言”之后，中共高层的“安定团结”是否存在、存在的话是否能够保持，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原载《中国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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