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清明引(187) 古弦吟-梦境现主1

作者:云简

图为明 唐寅《梦仙草堂图》局部,弗利尔艺术博物馆藏。(公有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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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梦境现主(1)

王庭。

哈尔奇殿外侯旨,心思默默:“这几日来,不见玄沙四阶臣,不知发生何事。王上登基以来,禁曲一事一直不置可否,令人作难。”

“王上召见。”碧水儿令哈尔奇进入。

玄雪高坐堂上,从人撤去早膳。

“参见王上。”哈尔奇道。

“赐坐。”玄雪道,摒退左右,方道:“几日以来不见玄沙四阶臣,卿以为如何?”

哈尔奇拱手道:“想必另有重任。”

玄雪叹了口气,步下高台,道:“皇甫在位之时,虽说是乾纲独断,然则究竟不是四海臣服。”

哈尔奇道:“祁连叛军,能可坐大,也绝非偶然。”

“呵。”玄雪广袖轻扬,道:“本宫欲天下归心,四海一统,免不了亲自出马。”

“啊?”哈尔奇闻之一惊。玄雪续道:“四阶臣派出已半月有余,正为此事。”

“想来是打前锋。”哈尔奇心道。

玄雪续道:“再者,朝中机构臃肿,功臣多已年迈。本宫欲行制分封,将京中朝臣放诸四海,何如?”

哈尔奇大惊,心道:“便是先古时期才行分封,后因积弊良多,秦改郡县,沿袭至今,因何又要走回头?”玄雪见其不语,续道:“地方势力虽强,然则依照皇甫之治,京城大员,还是有一定威望。”

哈尔奇想了一想,道:“除去籍贯京城之官员。三品以上官员,一半是早年出生地方,科举出仕。此人在京为官,少不了地方上的支援,其中利益牵扯可谓千丝万缕……”转念道:“王上是想交错互制?”

“非也。若地方雄踞,空降京官,只恐无所号令。”玄雪道。

“啊?”哈尔奇惊道,“那岂不是放虎归山?”

玄雪道:“便是教其人持王令,暂行牵制,待本宫亲至。”哈尔奇摇头不语,道:“皇甫依然在逃,怎可确保,所派京官不会与皇甫会合?”

玄雪道:“所有与皇甫勾结者,不已经全部暂压地牢了么?”

“或可挟天子以令诸侯。”此语未出,另一闪念,哈尔奇终于想起缘何其敢行此险步:“倚仗玄蛊心毒,何人安敢不从?便似那山洞里的怪石,与我身上下的符咒!哼!”念及至此,拱手道:“王上此举,果真高明。”

玄雪回至高堂,道:“本宫亲征期间,令尔总摄朝务。”

“谢王上。”哈尔奇跪地接旨,想起一事,道:“王上,《满庭芳》 此曲,是否还划归禁曲?”此语一出,心内突突,他便是准备好,又无答案了。岂料玄雪叹了口气,道:“在你心中,禁曲天下奇冤,是该翻案的吧?”

哈尔奇一愣,想来此事难道不是其人心中所想?登基之后,最先施为之事?!

“你下去吧。”玄雪道。

“是。”哈尔奇拱手,本欲退下,心觉实在蹊跷,加之左右无人,拱手道:“臣下可知为何,王上对此事不置可否?”

玄雪叹了口气,道:“你我心内皆知,《满庭芳》 清韵无暇;然则皇甫之策,也非其自主意愿,说来乃君父所定。吾岂可违背?”

“是。”哈尔奇退至殿外,走下云阶:“当真有如前人所说。坐上王位,便是身不由己。呵,也不知此次亲征,能否天下归心?唉……”叹了口气,回转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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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皇甫重伤昏迷,忍着剧痛醒来,启明星升,不见朝阳,正是一夜之中,最为黑暗的时刻。

“饮酒吧。”黑衣扔过一个酒葫芦。

皇甫接过,痛饮一口,漠然道:“吾,已不是王上了。”

“认清现实,才能活命。”黑衣道。

皇甫苦笑一声,道:“天下之大,竟无孤容身之处。”

黑衣道:“尔能容身之处,从来只在王城,不在天下。”

“呵。”皇甫苦笑一声,提手扶额:“王城,已让孤丢了……”黑夜之中,看不见的清泪如泉,顺脸颊而下,落于枯叶之上,滴滴答答,诉说无尽悔恨。

“活着,才有希望。”黑衣道,“才能改变。”

皇甫放下右手,望向黑衣:“你说,孤还能东山再起么?”黑衣闭目养神,裹衣抱剑,不闻回答。

凛冽山风吹醒幻梦,晨雾罩身,冰冷凄寒,皇甫道:“孤,再也回不去了。”合衣取暖,却是打了一个冷颤:“其实,孤也与凡人无异。”转头之际,忽见天边泛着红光,朝阳晨曦,天地明暖。

黑衣本在熟睡,忽地身上落下一个酒壶,登时惊醒。“你说哪里才能活下去?”

黑衣捡起酒葫芦,系在腰间,起身道:“江南自萧世子治下,《满庭芳》 未遭禁绝,心毒难以施展,玄沙国不易攻入。”

“想不到,孤最后还要借助宿敌之力。”皇甫道。

“宇文从未将你视作敌人。”黑衣道,“如果你当初未禁《满庭芳》 ,或许便不是今日局面。”

“一切,都怪孤有眼无珠,错信玄沙国之人。”皇甫怒道。

“与虎谋皮,岂能无有反噬。”黑衣道。

皇甫争强道:“一直以来,是孤在利用其人。”

“还是被其人利用呢?”黑衣不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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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

云淡风清,粉墙黛瓦。

一顶金丝软轿落于宅邸门前,轿夫打轿,金山下来,轿子顿时轻如鸿毛,八个轿夫皆松了口气。

随从上前打门,少时门开,走出一个小厮:“敢问哪里来的贵客?”随从递上拜帖,烫金镶玉。小厮先是一愣,随后趋步下台阶,堆笑而来:“金老爷请进。”

金山整整衣冠,方步入庭。远远见着一人,身材精瘦,拱手而来:“原来是金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刘老板久见。”金山拱手回礼。

二人入庭坐定,下人奉香茗点心。

金山扶袖,取一块糕点,道:“江南不仅出美人,就连点心也美得很。”

“诶——”刘溪川挥手道,“比不上您府上珍馐美馔,倾国佳人。”话锋一转,道:“金爷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要事?”

金山放下点心,也不饮茶,道:“吾最喜尔之爽快。”

刘溪川道:“作了许多年的生意,金爷才是响当当的人物。”说话间,竖起大拇指。金山冷笑一声,道:“吾听闻,朝廷派下来的分封大臣,非但无有得到疆土,反而教尔等扫地出门?”

“金山果然为此事而来。”刘溪川心中早已料到七八分,道:“吾等岂有此胆,便是那吴世桐所为。”

金山斜睨道:“此举颇有自立称王之嫌,其余四大家族,坐得住么?”

刘溪川一抖衣衫,翘起二郎腿,端起茶杯,道:“实情已说,金老板自可分辨。”

“呵。”金山饮了口茶,道:“如若吾主亲自前来,尔向何人称臣?”刘溪川心下一惊:“难不成那女子当真来了?”再一转念,心思:“大位不稳,岂能周游四海?想来是那金山诓我。”眼珠咕噜一转,道:“江南五大家族,金爷拜访了几家?”

听其试探,金山嘿嘿一乐,道:“金某人还未落脚,便先至刘府。”

刘溪川道:“刘某真是受宠若惊……”话未说完,便教金山打断:“正是念在刘老板,有功于玄沙啊!”

“哦?敢问何种功劳?”刘溪川不解。

金山道:“刘老板忘记了?谁人将萧世子秘密告知金某。”

此言一出,刘溪川一愣,笑容尴尬,心思:“竟敢威胁于吾。吴世桐与沉鱼轩主乃是刎颈之交,若知吾泄露宇文身份,岂能善罢。”出口道:“萧世子之秘密……正是夏老告知刘某。”

“哦?”金山眉心一皱。

刘溪川道:“沉鱼轩主、凤榜主人,一个人两个身份,必有事情想要隐瞒。想必金老爷也曾听闻,九江十八派的掌门当家,皆唯凤榜主人马首是瞻。夏老一生经营水网河道,岂可任其付之东流?夏老早已对宇文颇多不满,搜集线索之时,知晓宇文竟是萧世子,如此才告知于我。”

“嗯。”金山点了点头,道:“夏玉……算起来也快九十了吧。”

刘溪川道:“自己之功业,便是临死前之一刻,也不得放手。”

“吾明白了。”金山告辞而去。

****************************

天空下起濛濛细雨,软轿暖阁,金山皱眉心思:“刘溪川正是一株墙头草,不可尽信……江南五大家族……”

软轿再落,正是一处朱门大户,富丽堂皇。

从人打门,小厮请入。

穿廊过桥,精巧园林,画中有画,几个女子捻针引线,于庭中刺绣。步入中庭,乃见一个女子,一身绫罗,约莫三十岁左右,怀中抱着一个婴儿。

奶妈接过婴儿,女子走上前来福道:“金老板。”绣帕挥过,侍女上茶。

“孙老板,进来生意可好?”金山问。

孙静言道:“时值乱世,便都忙着屯黄金,谁人来我这绸缎庄买货。”

金山道:“衣食住行,人总要穿衣服。何况江南湿热,无有丝绸绫罗,如何过夏。”

“金老板说的是富人。可这改朝换代之后,谁富谁穷,还说不准呢。”孙静言道。

金山道:“即便改朝换代,人嘛总要生活。就不知孙老板,想做穷人,还是想继续做富人呢?”

孙静言提帕拭泪,道:“您看我们这孤儿寡母,能不遭人欺负便是好的。”

“好说了。”金山道,“当今天下,乃为吾主所有,无人聒噪,便是天下太平。”

孙静言道:“言之有理。”

“告辞。”金山拱手而去。(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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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丽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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