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瞬间】林语堂 信仰和传统的启蒙与回归

文/江峰
林语堂(公有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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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末期,福建省漳州市阪仔镇有个很有名的人,是一个牧师,名叫林至诚。人们经常看到他爬到教堂的顶上,用从美国订来的钢条,把十字架升高一些;或者在黄昏时刻,看到他精力充沛地走到那些聊天的聚在一起的农夫当中,轻轻喊一声,“耶稣爱你们”,然后开始在农夫们呛人的烟味儿中布道。林牧师什么都懂,在当地人眼中,他中国外国的事情都晓得,因为他爱讲笑话,能干活儿,大家喜欢跟他相处。他有九个孩子,第五个孩子乳名叫做和乐。

“和乐,从教堂顶上下来!”家中的大人呼喊着,孩子便顺着屋顶窜下来,从屋顶的天窗钻进屋子。和乐一直记得童年时在屋顶的情景,他觉得那个时候他跟上帝很近,神应该就在头上几寸的地方,并且看护着他,所以他总不敢干一些太出格的事情。回到屋子里,和乐跟兄弟姐妹一起,听父亲讲故事:“哦,1900年那年是义和团拳乱,坏了好多信仰上帝的人的性命,甚至连神父也不放过。后来八国联军来了,寡母(慈禧太后)和皇帝就往西边跑。对了,和乐,那年你正好五岁。”

大学西式生活与北京庙宇宫殿

1895年10月10日,是和乐的生日。又过了些年,和乐去了上海,就读圣约翰大学。他的大名开始为人所知,超过了他那个生了九个孩子的牧师爸爸,他继承了他爸爸的才华、幽默、动手能力。再后来,他就变得更有名了,他就是林语堂。

网球、棒球、划船会,圣约翰大学带来的所有西式生活方式,林语堂不仅照单全收,而且收得很好,样样出色。由于经常去苏州河钓鱼,经常错过了几乎所有的大学生都要做的事情:复习功课。但是连林语堂自己都纳闷儿的事情就是几乎每次考试他都是第二名,他还抱怨呢:“哼,总有那个死读书的蠢人,把第一名拿了去。”毕业之后,林语堂去了北京到清华大学教授英语。

北京晴朗的蓝色天空,辉煌的庙宇与宫殿,西山慈祥的卧佛,突然把林语堂给惊醒了。图为北京天坛。(Stephane De Sakutin/AFP)

北京晴朗的蓝色天空,辉煌的庙宇与宫殿,西山慈祥的卧佛,突然把林语堂给惊醒了。这一切跟他从小爬上爬下的教堂屋顶怎么那么不同?这里也有愉快舒适的人民。小时候,一旦有街头艺人走过,家中的大人便会把他耳朵蒙上,把他一把拽进屋子里去。尽管他早就注意到自己的父亲写得一手好毛笔字,有着深厚的儒家修养,却又好像怕林语堂痴迷了心。当他相信神就在屋顶上方不太远的地方的时候,中国老百姓在崇拜祖先,做好人、要上进,不然就会玷污祖宗。除了显微镜、外科手术,和自己在圣约翰大学的那些西方生活方式以外,是不是还有另一种也可以让人民拥有哲学与实用生活的、活着的方式呢?中国人的方式呢?

林语堂开始思考中国的基督徒,在接受伟大的基督精神的同时,是不是跟自己的传统文化剥离了?

遇见两个人物

接下来,充满才华却又有些管不住灵魂的林语堂,遇到了两个影响他的人物。一个是胡适,当初还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读研究生,在纽约放出一炮,宣告中国新文化运动的开始。另一个是陈独秀,一个编辑报纸,信奉共产主义的教授。他们引导着中国知识分子跟过去做分裂。

一方面军阀们在北京和附近的地区在交战,炮声和知识分子思想的激荡,是那个时代的最强音。

胡适对于科学理性的坚持,让他更像个学者;陈独秀大声呐喊着破除迷信,宣布信仰的死亡,并把女人的小脚作为进攻的主要方向,更有些像个把嗓子喊哑的战士。

林语堂欣赏他们的才气,但是这两个人毕竟不是他的偶像,他终究找到了自己在中国传统文化方面学习的榜样。那是一个从来不加入这些呐喊的人,这个人从柏林、从爱丁堡、从牛津学成回来,用英文写作,脑子里却全都是中国的大儒身板。他就是林语堂的老乡辜鸿铭。

寻获中国传统文化的学习榜样

当陈独秀宣布妇女权益,反对三妻四妾的时候,辜鸿铭说:“你曾看过一个茶壶配四只茶杯,但你曾否见过一只茶杯配四个茶壶?”辜鸿铭翻译了儒家四书的三部,他不只是忠实的翻译,而是注入了他经典的哲学的理解。

“人能弘道,非道弘人。”辜鸿铭引用孔子的话来形容基督徒,他说:“无论你是犹太人、中国人、传教士、兵士、外交家、苦力,若你能仁慈不自私,你就是一个基督徒。”他认为基督教是进步的,基督教的文化在乎仁慈、体贴他人、以人道胜过不人道。辜鸿铭对于几个西方代表性文化与中国文化关系的看法,也很打动林语堂。他说,如果美国能学习中国文化,将会获得深度;英国人将会获得宽大;德国人将会获得单纯。而所有美国人、英国人、德国人,由于学习中国文化,研究中国的书籍及文字,将得到一种精细的心灵的性质。

林语堂迅速地打开了他那被基督教启蒙,然后被中华文化浓墨重彩渲染了的心灵,他的生活展开了一次巨大的旅行。林语堂有扎实的中国古典文学功底,又有很高的英文造诣。他的中文著作多为杂文,古典文学修养深厚,那是肯定的了,还可以读出来他忱挚的真性情。笔锋犀利,行文随意随性,痛快淋漓处让人喝彩,幽默诙谐处使人莞尔一笑。对了,这个中文“幽默”一词,就是林语堂从英语“humor”翻译过来的。他的文字真情流露处令人动容。

著作

中文作品已经那么牛了,他的英文作品更厉害,他的传世之作——小说《京华烟云》,以纯正的英文讲述纯粹中国人的故事。英文的传记也有两本很有名的,是《武则天传》、《苏东坡传》。他有两本书《吾国与吾民》及《生活的智慧》,都是介绍中国文化传统的的好书,对中国社会现象以及民族特性的分析与探讨十分精辟。事实上,这两本书在美国刚一出版即登上《纽约时报》畅销图书排行榜,成为一时热点。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销量居高不下,多年后仍数次重新出版,成为了华人作家的作品畅销于美国的先例。

其实现在什么“孔子学院”,拿着陈独秀后世子孙的课本上课,那都是反中国文化的,把虔诚的想学好的外国学生都教坏了。

其实,就拿林语堂这几本书当教材,学好了,中文也呱呱叫,中华传统文化也呱呱叫。

此外,他还通过《孔子的智慧》等书阐述了对孔孟、老庄等思想的理解;又以中国民间传说及古典文学作品为素材,写成了英文版的《故事新编》。他对翻译领域亦有所涉猎,以流畅优美的英文翻译了《浮生六记》等文言作品。

林语堂曾于1940年、1950年被提名为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当年福建老家有名的林至诚牧师,动手能力就很强,这一点也遗传给了林语堂。

发明打字机 完成《当代汉英词典》

林语堂发明了“明快中文打字机”。图为位于台湾的林语堂故居里,陈列介绍“明快中文打字机”。(付丽/新纪元提供)

林语堂早年就已立志发明中文打字机。汉字本身是符号文字而非字母文字,人们对制成中文打字机的可能性多持怀疑态度。林语堂几乎一辈子都在锲而不舍地研究探索,一度倾尽家财最终成功发明了“明快中文打字机”,申请了美国专利。

林语堂首创了汉字笔画、笔顺、汉字偏旁部首的概念,演变成如今全国通用的标准化“部首检字法”。除此以外,他与其他几位学者开发的“国语罗马字”,对现行通用的“中文拼音方案”诞生起到了启发与促进的作用。

七十七高龄,林语堂终于完成了他最重要的作品之一——《当代汉英词典》。

始终如一的婚姻

林语堂25岁的时候,与廖翠凤女士结婚。廖翠凤出生于富裕的基督教家庭,她是看上林语堂的才华。订婚前,母亲提醒女儿:“你可想好了?林牧师家是没有钱的。”结婚之后,林语堂做了一个让人费解的举动,我们都知道民国年代什么风气都有,林语堂这个动作也算得上惊世骇俗——一把火烧了结婚证。他给出的理由让人听了觉得意料之外,细思一番又在情理之中。他说:“结婚证书只有在离婚才用,我们烧掉吧,今后用不着它。”

从此,他们恩爱与日俱增,甘苦与共,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也动过离婚的念头,因为要补办结婚证,看起来要比好好经营婚姻更麻烦,还不如相扶相携,走过半个世纪的风风雨雨呢。

在外面,林语堂是风度翩翩的学者;在家里,林语堂却是童心未泯的孩子。一大把年纪了,把烟斗藏起来,然后喊老婆:“凤啊,我的烟斗不见了。”廖翠凤只好放下手中活,一边找一边安慰:“堂啊,慢慢找,别着急。”找了半天,回头一看,林语堂在一旁默默地吸着烟斗,烟雾缭绕、悠然自得。

1969年1月9日,林语堂与廖翠凤结婚五十周年。这一天,林语堂把一枚金制胸针献给廖翠凤,上面刻了“金玉缘”三个字,还买了一个手镯,上面刻着情诗:“同心相牵挂,一缕情依依。岁月如梭逝,银丝鬓已稀。幽冥倘异路,仙府应凄凄。若欲开口笑,除非相见时。”廖翠凤感动得泪流满面。然而更让廖翠凤感动的是,丈夫经过一辈子的追求思考,最终走上了跟妻子一样的信仰基督的道路。

一大把年纪的林语堂,把烟斗藏起来,然后喊老婆:“凤啊,我的烟斗不见了。”图为位于台湾的林语堂故居,陈列的林语堂的烟斗。(付丽/新纪元提供)

“获得宗教走的是一条难路”

林语堂学养丰厚,中国文化儒、道、释的精义,西方哲学思想,在他胸中大喻贯通。中国的知识文化人,几千年等级伦理实用主义,虽然看似谦谦君子,礼义修身,你让他臣服权力权威容易,你要他们从灵魂上匍匐在上帝的面前,和一般贩夫、走卒、无知草民称兄弟姊妹就难了。“你谁呀,你知道我是谁么?”是不是骨子里就会窜出来这样的话?

林语堂说:“没有中国人会因慧悟而信耶稣,都是看着身边的基督徒的好行为来到教会。”他认为人类如果要继续生存,需要接触自身以外比人类伟大的力量。在这个世界理想崩溃、道德混乱之际,只有神能拯救众人。所以林语堂说他“获得宗教走的是一条难路”,真是肺腑之言。

1976年3月26日,林语堂在香港去世。家乡阪仔镇建起了林语堂纪念馆,林语堂人生最美好的一段回忆就在那里。他在教堂的屋顶上顽皮,一边可以透过窗户看见教堂里面的模样,一边可以看见乡村的河流,铺满石头的浅滩上,农村的集市,五天就会开一次。林语堂,就是从这里出发,展开了他一生的旅行。

历史上的今天,林语堂:把蜡烛吹灭了吧,因为太阳出来了。@#

(江峰时刻/新纪元提供)

——转载自《新纪元

责任编辑:王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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