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儿时零嘴(1)砂糖与崇拜

作者:农本木
生活中很多事情他很会应变,对他一点也不气恨,只有崇拜。(Shutter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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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陈柑是同年出生的,从小一起长大,她家离我家只隔着来好伯的家屋,这样的距离使我们能常常见面,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加上小学六年都同班,上学期间大都同进同出,这样的缘分就像古人形容“生死之交”般,我俩好像也进入了古人至交间义气的氛围了。

陈柑个儿和我差不多,每次开学排座位时她都跟我排在前后列,这常让我们扼腕。幸好风水轮流转,四年级时恰巧我俩就坐隔壁,而且是桌椅相并的那种。我俩为此高兴了好几天,为避免引发同学妒嫉,我们相约,上课不讲话,要认真听讲、写作业。但因为和陈柑太熟了,难免上课时眼神交会或者恶作剧的拿对方的文具,或者不出声的咕哝几句。运气不好时,被级任老师逮到了,就得被叫出去请吃“竹笋炒肉丝”(用竹鞭子打手心的意思)。

陈柑跟我说一个故事,到现在多少年了,我还印象很深,甚至其中细节都记得,因为故事太特别了!其实也不能完全说它是故事,因为阿柑说那是真的发生过的事。所以她叙述得非常详尽,可说钜细靡遗。

话说有一回上体育课时,同学大都去打躲避球了,我和陈柑趁机坐到树荫下,她就在这个时候跟我说起她亲身经历的事。她娓娓道来:

一年级放暑假时,有一天老妈告诉我和我哥:“什陵(田地的名称)的腌瓜(可腌制成荫瓜,肉质偏硬而无味)成熟了,阿文(中盘商)前几天来看过,并敲定日期,预定今天要来收货,我们今天得去摘采并且挑到公路边,货车在那等着。你兄妹俩先去采摘,我把家事做完后再和你爸去挑。”那天是周日,我爸休息。

哪能不习惯性的说好,小时候,大人的吩咐就是圣旨,小孩从不敢说“不”,阿柑家是这样,我家也这样,其实每一家也都这样的。

阿柑开始讲他兄妹俩怎么去田里摘瓜的事(我和老妈正好去外婆家帮忙挽土豆,去了一星期,所以不知有这回事)。她说,其实采瓜就是把已熟的瓜从瓜藤上割下来,不够成熟就暂且饶过它,没什么特别的。好玩的是走去的过程。

我哥挑着一担空篮子,右边的篮子里放了一条硕大的腌瓜,左边的篮筐上挿了二支小号镰刀。其中一支是我的,因为个子矮小,我妈没要我挑担子。所以我的道具只是一把镰刀,一会儿摘瓜全得靠它。

我俩从我家后柴门出来,打赤脚沿着森阿婆家的围墙,又穿过亲家婆的晒谷场,走了几分钟,就看到大庙前的戏台背面及其前方的水池。戏台背面光秃秃的只有洗石子的墙面,没任何装饰,前头却雕龙画鳯,相当美观。可惜水池的水污浊不堪,水面浮着各式垃圾。每次老妈要我到亲家婆的杂货店买油时,走到这儿,我都假装没看见,握紧玻璃油瓶和十元纸钞,快步走过去。

走到亲家婆的杂货铺前,我哥也不告诉我一声,忽的就搁下担子,人拐了进去,吃了一惊的我身上从来没有零用钱,没事根本不敢进去。杂货铺在中午强烈的阳光下,从屋外往里看,一片暗黑,内部堆满了杂货,只入口的门有光照进,屋里便显得乌漆嘛黑,像个阴暗世界,我更不敢随便进去了,只站在铺前的树下等着。树下横竖摆着几条长板凳,我看板凳上有许多沙子,想说我哥马上就会出来,所以就没坐。

一会儿我哥出来了,他平日不太讲话,这时却说了“看我买的砂糖!”还很稀罕地带着笑容,手里晃着一个用土黄的粗纸糊的、下半部微鼓的小袋。问他这要多少钱,回说“五角”。再追问买糖干啥?他神秘一笑,摇头不语。

出乎意料的是,我哥要我把手伸出来,倒了一点砂糖在我的手掌心,并说,给你吃。我仔细地数了数,共有十一粒,他居然这么好!我内心的狐疑立刻烟消云散,满心欢喜的拿另一只手的指头去拨,开始一粒一粒地仔细品味~啊,好甜的糖粒!只可惜小了点,要不了多久就在口中化没了。

接下来,我哥的动作把我吓了一跳,你绝猜不到他做了什么事!他把空篮中的腌瓜拿起来,抽出镰刀,把刀刃在衣服上抹了抹,一下就把腌瓜横切为二。接下来的动作更让我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见他把少数糖粒小心翼翼地倒在刚切开,还泛着湿润汁液的白色瓜面上,把糖袋细心的安置在上衣口袋,然后拿手把瓜面的糖粒压了压,免得它掉下一粒半粒的。最后看见他把硕大的瓜面往上举起,把头脸往下埋,用力大口咬将起来,腌瓜的瓜肉很结实,只听他嘴里发出“考考”的咀嚼声。

啊啊⋯⋯我拍拍脑门,以为自己在作梦,竟然看到这么不可思议的事!

我吃完最后一颗细糖粒,把手心舔了又舔,舔的只剩下汗咸味,便想追上去要他再给我一些。但我哥是初中生,身长腿长又走得很快,我怎么也追不上他!虽然他吃完一圈就必须停下来再倒砂糖,每次都小心地重复同样的动作,有一两次几乎就要被我追上了,可惜总是功亏一篑。

穿越公路后,就没民宅了,全是种着形形色色瓜啊菜啊之类的田地,也有休耕的。经过了几区田道,我一边追一边口中才敢喊:哥!我还要⋯⋯,顶着大太阳,又跑又喊的我汗如雨下。幸好农民为了作物能长的好,每区都种上密密的防风林,有些是有树荫的,我才能缓解一下热气。

这些防风林大都是木麻黄,也有的种扶桑,此时正开着红花,十分好看。到冬季时,农民就把多长出来的枝叶锯掉,称为“洗树”,只留可挡风处。春天时节,细嫩的新枝叶就会长好长满,达到了给作物防风的目的。

我追上我哥时,正是目的地已在望的时候,走完这段田道,接着是隆起的石头筑的田岸,然后是两条并着的、厚木板搭的便桥,跨在两岸长满杂草的水圳上,越过这个木桥,向右拐就是我家的田地了。当我停在田头时,不经意的瞥见那被啃得只剩蒂头的瓜,斜斜的躺在清澈的圳沟底,圳水从它身上流过,激起了小小的涟漪,而它的搭档──粗纸袋,则早已不知去向了。

这时我哥已下到田里开始割瓜,专挑肥大的墨绿色成瓜,他人大手大,左手握着瓜的后半截,右手相当顺当的“唰”一声,便见他把瓜横放在相对来说比较空旷的地方,不一会瓜就堆得像个小山般,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见我一直呆站着,就招手要我过去,吩咐我把他割下的腌瓜一一搬到一起,叠成一堆,就像他先前做的那样,于是我也开始投入工作中……

不多久,爸妈一人挑着一付大箩筐相继出现在田头,一下田就动手把我们叠好的瓜移到箩筐中,放满时便往公路方向挑走,当他们再出现时,我看到两人的衣裳都已湿透,我心中忽然流过一种感觉,虽在静默中,但我们一家人的汗水滴到田土中,是不会白流的。

故事讲完了,安静了好一会儿,这时下课的钟声响起,玩躲避球的同学一个个红着脸庞,全身汗湿的一边吵着,一边解散走向教室。走回座位时,我想起阿柑刚说的,她一家人的汗水不会白流……。

我心中这样想着,嘴里却问阿柑,你气不气你哥呀?阿柑停下来转过晒得黑黑的脸问我,气什么呢?我看看四周,谁也不会留意我们交谈什么,于是我把音量稍稍抬高,说,气你哥那么自私啊!自私?!哪会?阿柑睁着黑白分明的鳯眼诧异的看着我说,我压根儿没想到“气”这个字。

那么那时你心中想什么呢?我想追根究柢,阿柑却说,不知道啊,我只想追上我哥,向他要糖。其它好像都没想。才怪!你追了半天,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居然不急不气不恨,什么念头都没有?

阿柑停了半向,接着说,我这人就是这样,脑袋空空的。对了,我想起来了,一定是这样,我哥好像很爱玩,但却很聪明,头脑很好,生活中很多事情他都很会应变,像腌瓜,硬而无味,谁吃啊?他却洒点糖当零嘴,吃得津津有味。我觉得对他一点也不气恨,只有——崇拜⋯⋯@

责任编辑:方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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