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立绽开的台湾百合

蔡银妹(1939-2024)简传与年表
作者:曾建元
田园风光.蔡银妹画作。(曾建元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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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银妹,祖籍广东省潮州府,黄历昭和14年/1939年11月19日(国历昭和15年/1939年12月29日)生于台中州东势郡石冈庄(今台中市石冈区),户籍登录为国历昭和16年/1940年1月29日,为蔡清与朱阿乱之六女,上有三兄,五姊,为幼女,小名亀(カメ),淘气顽皮,甚受父母兄姊疼爱。幼年时举家迁往台中州大屯郡北屯庄佃垦(今台中市北屯区旧社里)。台湾光复后入学台中县立北屯国民学校。

蔡银妹童年时家务农事由兄姊分摊,仅偶尔需要帮忙放牛,无忧无虑,未尝受苦。17岁远赴桃园、台北拜师学习美容美发技术。21岁先至桃园开业,因竞争激烈,后转至头份开辟市场,在中华路创业,经营百合美容院,一日营收相当公务员一个月收入,引领头份时尚,蔚为风潮。周旋三教九流之间,蔡银妹处事大度,更习得流利的客家话。

1969年5月,经友人介绍,得识派驻当地之籍隶江西省丰城县口湖乡口湖村秀才埠周家屯(今宜春市丰城市秀市镇周家村)国防部军医局督导周雅川上尉。周雅川,原名雅雄,字和喜,自号孤帆,1930年黄历6月6日生;周魁元、周李月英夫妇之长子,江西省丰城县立中学毕业,逢中国大陆变色,乃投考国军胡琏第十二兵团怒潮军事政治干部学校,随军撤退来台,再入陆军运输兵学校进修。周雅川一见蔡银妹而倾心,发愤苦学闽南语,受蔡家上下欢喜接纳,两人相恋半年后,由怒潮学校前校长柯远芬中将证婚,于1969年11月互结为连理,时周雅川盛年39,蔡银妹芳华30。婚后则建家于新竹县香山乡南隘村(今新竹市香山区南隘里)。周雅川毅然退伍而经友人介绍,投资新竹县香山乡牛埔联华气体工业股份有限公司。

头份百合美容院。(曾建元提供)

1971年1月28日,正值大年初一,蔡银妹白天感到阵痛待产,但过年期间叫车不易,只得由夫婿周雅川陪伴,自南隘沿途步行至纵贯公路拦车,终于来到苗栗县头份镇头份刘医院(今重光医院)急诊,蔡银妹气力耗尽,几至虚脱,于次日凌晨5时产下一女,此即长女静妮,字玉萍。周静妮早产且难产而孱弱,全身发黑,于保温箱观察达三月。回家后夜啼不止,周雅川夫妇携之于香山天后宫邻近妈祖神坛收惊,拜妈祖为义母。

周雅川夫妇为了给下一代更好的生活与教育环境,乃自香山迁移台北市,在芳兰山下六张犁陆军陆光艺术工作总队麟光新村购得一现代化公寓而居。并经怒潮同学张盛华引荐,周雅川在国防部总政治部青年战士报社任职。次女蒨妮于1974年于台北市立仁爱医院出生。周雅川夫妇于女儿教养备极用心,全心照顾栽培,动辄将静妮、蒨妮抱进抱出儿童保健医院求诊,医药花费当年可购两间公寓。女儿入学启蒙与升学路上,聘请家教补习,每逢假日周雅川有空即开车载妻女全家出游圆山动物园、动物园、石门水库、慈湖、六福村、小人国、植物园、荣星花园各地野餐同乐,只愿两女平安长大,俯仰无愧,不求于人。

蔡银妹与女儿同游宜兰苏澳。(曾建元提供)

周雅川1987年年底首度回丰城探亲,山河依旧,人事全非,惟其时因联华气体事业经营失利,经济已颇受影响,继之蔡银妹投资房产失误,加之因五个合会遭同一会脚恶意倒会,卷款潜逃,不得不一肩承担连带保证责任,以致青年时期个人事业积蓄付之东流,血本无归,周家家道遂瞬间中落,最终只得赁屋而居。

周雅川于民国1992年4月因胃癌抑郁过世,享年62岁。时债主登门威逼,蔡银妹含悲咬牙,日以继夜辛勤工作以维持家计与清偿债务,母女三人相依为命。静妮因之自东吴大学法律学系转学国立政治大学法律学系,逐步远离学生社团界,半工半读,发愤图强。1994年毕业后,数年内一路考取土地代书(地政士)、台湾高等法院法官助理、世新大学法律学系硕士班,88年律师考试及格,89年高中司法官,于环球法律事务所完成实习后决志投身司法工作,司法官训练所第41期结业后于民国91年分发台湾嘉义地方法院检察署担任检察官,家境历经十年低谷,终于雨过天青。

2004年10月31日,蔡银妹长女静妮与客家裔政治受难者曾群芳长子、东吴法律系学长中华大学行政管理学系助理教授曾建元结婚,2007年蔡银妹看中新北市板桥区信义里莱芬园新房,周家乃遂搬离六张犁,重新在此建家。在安定的生活环境中,静妮完成了国立中正大学法律学系硕士学位,2009年转任台湾苗栗地方法院法官,蒨妮也完成了在铭传大学应用日语学系进修的心愿。

旅途,于苗栗县通霄镇石莲园火车餐厅。(曾建元提供)

蔡银妹后半生在嘉义、苗栗陪伴静妮繁重公务生活,为在新竹与台北任教的女婿照顾家庭;静妮与蒨妮亦事母至孝,嘘寒问暖,承欢膝下,顺其心意自由自在随兴选择在板桥抑或嘉义、苗栗居住,且每隔一段时日,便共同出游,寻幽访胜,海天游踪,足迹遍及宜兰、花莲、台东、嘉义、台南,云林,高雄、苗栗、新竹、桃园,台北、基隆、新北、金门,乃至厦门、泉州、新加坡等处,更二度搭乘邮轮游览东海海上风光,登临日本冲绳那霸、石垣岛,都留下无限美好的回忆。

女婿曾建元于2018年8月应征促进转型正义委员会平复司法不法组研究员,不幸卷入“东厂”政治事件,于年底黯然自请离职,自此沉浮职场。长女静妮公务积劳成疾,职务出现过失,于2021年遭到台湾苗栗地方法院滥权四度追惩。蔡银妹晚年人生遭此顿挫,重新发挥了她坚韧不挠的性格,给了女儿最后的陪伴与支持,也让女儿终于有机会暂卸仔肩,辞官回到板桥家中享受母女共处的天伦之乐。2023年10月22日,经蒨妮安排,全家人偕亲家母蔡丽瑛同赴台北小巨蛋观赏佛教慈济功德会《无量义法髓颂》经藏演绎,11月19日下午,至慈济板桥园区出席分享会,此为此生最后一次公开活动,充满法喜。

蔡银妹在2023年12月22日冬至晚中风急送亚东纪念医院救治,2024年1月17日因器官衰竭而于神经外科加护病房撒手人寰,享寿85岁。1月30日,于板桥殡仪馆举行告别式,与夫婿周雅川共同安厝新庄生命纪念馆。

蔡银妹年轻时喜爱文艺,以阅读《皇冠》《明道文艺》为乐,更熟读琼瑶、卧龙生的作品,电视剧最爱包青天主题,电影独钟武侠。晚年则喜以色笔涂鸦作画,画作多为田园景色,那是她旧时童年最美好的生活记忆,永远的故乡。她为人风趣,性喜促狭;个性进取,富有侠情。

蔡银妹与周雅川这一位异乡游子/第一代台湾人共同在这座岛屿建立家园,让外省军人与客家政治受难者家庭结为秦晋。她为周家撑起一生一世的生命奋斗过程,以及温柔、勇敢而独立的台湾女性精神,如同台湾百合的傲立绽开。蔡银妹的故事,不仅是后人面对未来横逆挑战最好的典范,也必然是大时代里台湾族群融合最浪漫的传奇。

年表:

(曾建元制表提供)

 

2024年1月28日4时3刻
新北板桥莱芬园定稿

作者:曾建元
国立台湾大学国家发展研究所法学博士
国立中央大学客家语文暨社会科学学系兼任副教授
华人民主书院协会暨公民监督国会联盟理事长

责任编辑:林芳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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